从前在一班的时候,江月也不曾推拒过女孩子的请教,面对樊意堆积如山的问题,除去自顾不暇的时间,回回都是冷面却耐心的指导。

不足挂齿的帮助,她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但更没有想到会被踩一脚。

和江月成为同桌的一个学期,樊意的成绩得到了显著的提升,在最后一次模考时已经变成了中上游的水平。

距离高考只剩下最后几天的时间,裕中按照往年的习俗举办高考动员大会。

所有学生家里都起码需要一位家长出席,可江月没有家长。

不久前,那个女人因和几个男人半夜酗酒,醉驾死了。

恨了十几年的人,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但接到医院通知电话的那一刻,像是一把冰冷的利刀,猝然斩去她与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联系。

被晕染模糊的视线,世间万物都在摇摆、崩塌。

不知道是被什么支撑着,那段时间里的她活得像个提线木偶,也不再回应樊意提出的问题。

也许是记恨这一点吧,所以在动员大会结束后,那个样貌清纯的女孩儿朝她露出了单纯无害的笑容。

“江月,动员大会,怎么你的家长一个都没有来呢?”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女孩儿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哦对,差点忘了,你没有爸爸,妈妈忙着出卖肉体赚钱呢,哪儿有时间来呀。”

0301 301.死得应该会很难看

真的有人永远可以做到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吗?

江月不知道。

她曾以为自己是可以做到的,但当动员大会结束后,昔日笑面相迎的同桌撕掉面具,恶狠狠地把她彩进泥里,她突然觉得活着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人生何其乏味,是有七情六欲作调味品才变得趣味。

于江月而言,她的调味品本就比旁人要少,在历经陆沉的消失,母亲的逝世后,生活更像是白开水般寡淡得彻底。

她没有因为樊意的变脸,或者说是某种意义上的背叛而感到生气、悲伤。甚至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这世间好像也没剩下什么东西能够勾起她的情绪了。

像是一副被掏空了的躯壳,漫无边际的空虚感和乏力感将她吞没其中。

那天晚自习结束,没有随着拥挤的人流朝校门外走,江月背着书包,独自登上了教学楼的天台。

天台上夜风簌簌,她看着楼底的人影从密集到稀疏,听见热闹的喧嚣声从鼎沸到似鸟群般叽叽喳喳。

夜幕下万家灯火,像是无数星光般从近到远地散落开来。

每一个光点都凝聚着一个家庭,家长们会在校门口接上自己的孩子,在黑夜中带领他们回到光明处。

其中却没有一个人为她而来,也没有一盏灯为她而留。

江月站着看了很久,直到校园所剩无几的教室灯光尽数熄灭,安静到只能听见虫鸣声在风中交织。

保安大叔举着手电筒在楼底巡视,那束白光从花坛转移到空旷的水泥地,再逐一从空荡的教室晃过,却始终不能照到天台,也无法看见那里还遗留着一个被世界抛弃的人。

视线越过护栏往下看,江月目测了一下自己到地面的距离。

教学楼只有五层,卡在一个十分尴尬的高度。除非是头部着地,否则极大可能会保住性命,落得个半身不遂的下场。

【如果是面部朝地,死得应该会很难看吧。】

江月的脑子里倏然冒出这个念头,随即又自觉荒唐地后撤了一步。

就是这么转瞬即逝的念头,像只体力不支的萤火虫骤然坠入她的心间,微弱的光芒一闪一闪的,教人难以忽视。

从小到大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