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个高瘦的男人。累了整整一天,我开始觉得上眼皮打下眼皮。霍应见我精神不好,便把我抱到了停车场的一辆长车上,说:“你困了就先在车上睡吧。晚会马上就要散了。我过一会就回来找你。”我点点头,在车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车上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我睁眼一看,原来是霍应公司的几个助手上了车,脸色都带了点酒后的红润,想必霍应想把今天晚上帮忙挡酒的人也用车送回去。他们上车各自坐下以后,一个人松了松领带,说:“刚才看到许陌齐了吗?那个许氏刚上任的总经理。许老爷子真是可怜,自己的儿子不中用,只能领养他三弟家的儿子做养子来继承产业。”

坐在后排的一个人插话说:“什么养子?就是亲生的!外面都在传许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跟自己的三弟妹有一腿,这个许陌齐本来就是许老爷子的种。有许家的佣人几年前就亲耳听到许陌齐直接喊徐老爷子“爸爸”呢。否则要过继,为什么不选他二弟家的儿子?”

他们趁着酒兴,开始八卦许家的“内幕”,不过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就等着霍应回来。我总是觉得霍应现在不太为自己的以后考虑,我得多替他想想。霍应最后回到了车上,他让司机开车把车上的人一个个送回家,然后车开到了离我们公寓最近的小商业区他就抱着我下车了。他说:“我也略微喝了点酒,我们走走,然后再回去。”

我跟着他走了一段路。路上带着春季特有的湿润的深色,撒着淡淡的橘黄色灯光,在人行道上投下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小凡,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走在宽阔的路上,你觉得高兴吗?”他突然问我。他在前面停住了脚步,我们走到了一个斑马线的旁边,这里就是我出车祸的地方。我还记得我当时走的斑马线。我疑惑地看向他,因为刚才他下车的地方,似乎也正是我买毛绒鹦鹉的那家大型商场,我们是沿着我死前最后走过的道路一起手拉手地走过来的。他怔怔地看着斑马线,我怕他难过,拉拉他的手,示意他快点回家。他弯身把我抱起来,走过了马路。他说:“你看,我抱着你走过来了,前面就是我们的家了。以后我们会越过越好的。”

我搂紧了他的脖子,他的怀抱很温暖,但是我是没有温度的。我从商场出发,而这个斑马线就是我的终点。我已经永远地留在这里了,往前继续走的只有霍应一个人。我们重逢以后,一切都像做梦一样甜美,我得到了我以前梦寐以求的一切,他说他爱我,他对我温柔,他想和我在一起,他不嫌弃我的一切。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快乐,每一分钟都是,快乐到我都差点忘掉自己已经死亡了这件事情。这件事情想起来是如此不可思议。

那么久以来突然降临的幸福,还有霍应每天温柔的笑脸,让我忽略了他背后对事实无能为力的悲哀。而且我现在这样的情况,明显违反一般的自然规律,谁也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我有时候也很怀疑我是不是能够一直这样陪他走完一辈子。我到底以后何去何从?霍应心里只怕是更没有什么信心了,他可能真的是害怕有一天会真正地永远失去我。无论他平日里装得如何若无其事地谈笑自若,他心里始终有这样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们走到了公寓的楼下时,三楼已经传来了笙克的狗吠声。这家伙那么晚还不肯睡,肯定是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所以已经开始耐不住兴奋了。霍应上楼后用钥匙开了门,一进门我们就傻眼了,家里好好的地毯居然破掉了两处,露出了下面的塑料网片!被撕下来的绒线到处都是,真是枉费我以前每周都精心地打理这漂亮的地毯。笙克恬不知耻地围绕着霍应转来转去,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霍应脱下鞋子就对着它的头来了一下,笙克惨叫一声,跑去阳台避难了。唉,其实这也不能怪笙克,他平时可以在家里追着我玩,现在突然会动的玩具没有了,难怪他今天觉得郁闷了,所以才会撕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