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至言漫不经心地敲着白玉栏杆,心情颇好:“酒,自然都是一样的酒,不然岂不是白白授人以柄,还把你牵连了进去?只不过为师未雨绸缪,早作了些安排。”

“恩师是指……”

“先前那张衍入得十大弟子之位时,为师曾赐了一小壶灵犀酒予他。”孙至言斜倚着玉栏悠哉道,“那灵犀酒是滋补的上品,只不过其中多添了一味金风散。而你今日送去的那些酒里,为师又着意添了些玉露羹。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啧……岂不美哉?”

宁冲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敢问恩师,美在何处?”

“……”孙至言一噎,又是一声叹息,细细讲解起来,“这情之一字,你若光是去想,那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又摸不着,都是虚的。唯有身体力行,才能尝尽其中妙处。那张衍,年少气盛,一心扑在道途上;而你齐师兄又端庄惯了,心思从不诉之于口,要让他二人互通心意,自然是要下一剂狠药才行。”

宁冲玄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提问。

孙至言反而更有兴致与他说道一番了:“那金风散与玉露羹本都无害之药,偏偏两者药性撞在一处,便会生出动情之效……听说药效还颇有些猛烈。那日为师问过,那张衍已是服了灵犀酒,故而才让你在他与云天共处一室时送去加了玉露羹的仙酿。依你齐师兄的性子,必是两个人共饮一番,到时候……冲玄,你说,你齐师兄看着张衍那般情态,哪还有坐怀不乱的道理?”

“……”宁冲玄揉了揉额角,艰难地开口提醒了一句,“恩师,齐师兄为人端正,岂会有乘人之危的逾礼之举?”

“这哪里叫乘人之危?”孙至言痛心疾首地纠正他,“情到浓时情难自禁乃是人之常情,如此这般干柴烈火,醒来后再互诉衷肠,张衍自然能明白他大师兄待他的好。这方是生米煮成熟饭,水到渠成啊。”

宁冲玄不太敢脑补那是个什么场景,一想到那酒是自己送过去,就觉得有些心累,再一想,仍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实在不好意思问出口,只得默默咽了回去。

那厢孙至言还在有感而发:“其实吧,这档子事说到底,还是看一个‘缘’字。这世间的因果缘分玄之又玄,有缘分的人啊,总是能走到一起的。为师不过从旁推了一把,余下的,就看天意了。”

“欲成大事者,岂可只心系一人一身?若你的眼睛被一个人就挡住了,那又该如何去看这四海天地?若你的心被一个人就装满了,那又该拿什么去装这无边大道?”

“这本是好事,可惜偏偏多了一个你。若那张衍不肯与窈儿喜结连理,思来想去,也不想便宜了旁人,那便教他死了吧。”

“世间纵有千难万劫,也难比情至深处烈火烹油之煎熬;任你道法精深,神通广大,情关之前,也不过如肉体凡胎一般束手无策。”

一声声话语此起彼伏,时远时近,明明虚无缥缈,却又沉沉地压在心头。

齐云天睁开眼的那一刻,耳边忽地便安静了,可他却第一次希望自己不曾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天一殿内看惯了的雕栏画栋,身下是再柔软不过的被褥,他支起身,感觉到长发披散过赤裸的身体,终是忍不住抬手挡在眼前,深深地闭上眼。

身体还残留着情事之后的酸软,昨夜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纷纷涌了上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着他是何等的恬不知耻。如何投怀送抱,如何啜泣求饶……光是想想都觉得无法面对。那酒……诚然那酒是长观洞天送来的,可怀揣着那些心思的是自己,做出那些不成体统之事的也是自己……他无颜面对那样的自己,也没法面对张衍。

齐云天抓着被褥的手一点点收紧,肩头的旧伤仿佛又开始作痛。他埋首于自己的掌心,一时间还无法很好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