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汤蹈火,自己也愿意为他拨云摘月,斩落星河。

是的,是这样的,有些东西其实未必就需要多么破釜沉舟,鲜血淋漓才能得到,它其实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却又命中注定在那里。但唯有带着一次次的扪心自问去审度,唯有竭尽全力伸长了手臂去触碰,唯有一切酝酿到了再不容忽视的地步,才会明白那从天而降的到底是什么。

这里是千丈水下,没有光与热,只有你与我。

我却只觉得并不寂寞。

不知所谓的梦境又来了,像是永远也不肯放过他的潮水,总是在等待着时机,恨不得铺天盖地而来,将人淹没。

齐云天早已习惯了那份寸草不生的荒芜,他总是能八风不动地掩盖掉身体本身的苟延残喘。是什么都好,是什么都无所谓,那些梦境说白了不过是他一辈子走不出去的囚笼。他放任自己的意识沉沉坠落,恍惚间仿佛是回到了当年修行的某处。

是当年的白泽岛,还是后来的玄水真宫?其实都不重要,这不过大梦一场。

他驻足于水边,看着水波荡漾,却又始终照不出自己的影子。他找不到身体的实感,那是一种了无牵挂的虚浮。

有脚步声恍惚而来,齐云天转过头去,只见到有人一身黑衣缓步而来,那张脸的轮廓一点点变得清晰,俊朗而英气。

“张……”

“弟子有意离山寻找化丹之药,特来向老师辞行。”那个有着与张衍一般无二面孔的年轻人向他行了一礼,平静开口。连声音也是相差无几。

齐云天抬手揉了揉额心,一时间未曾回过神来:“你……唤我什么?”

张衍略有些疑惑地抬起头:“老师?”

这一声终究不容错认,齐云天迟疑地抬起手,终是触到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只是弟子此去少说也要十数载,老师跟前无人侍奉洒扫……”

“没关系的,去吧。”齐云天忽地微微笑了起来,他知道这只是一片虚假的梦境,却又第一次觉得上天待自己竟有一瞬间奢侈的恩典,“我……为师会等你回来。天地之大,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走得累了看得够了,想要回来那便回来。为师,总是在的。”

其实早就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那些生出来根早就死死地扎在了心底,发出来的芽也早就化作疯狂的藤蔓包裹住了整颗心。它们成了他血脉的一部分,休戚与共,生死相随。

第100章

齐云天醒来的时候,仍觉得思绪昏沉得厉害。他勉强坐起身,按了按额角,只感到有什么自肩头滑落,于是顺手抓住――盖在自己身上的是一件漆黑长袍,领口与袖口的暗纹看着分外熟悉。

“大师兄这一觉可还睡得安好?”

对面有清朗带笑的声音传来,齐云天转过头,正见张衍坐在水间莲叶上笑望着自己。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下的莲叶不知何时已化作了一方云水榻,至于盖在身上的衣袍……他只觉得有些头疼,说不上是尴尬还是焦虑的情绪浮上心头,但面上却仍是温文尔雅的笑意:“是为兄失礼,不曾想竟一时晃神睡着了。”他抿着唇,手指不易觉察地收紧又松开,抚平那件衣袍上的褶皱,“张师弟有心了。”

张衍倒不以为意,反是有些忧色:“大师兄可是身上伤势反复?可需要……”

“无事。”齐云天下意识按过左肩,只觉得这一觉之后旧伤倒疼得没有那么厉害了,当下微微笑了笑,“想来只是一时气机不稳,如今歇上片刻,已然无恙。”

张衍的外袍在他手里莫名的有些发烫,随即他才醒悟其实是自己的掌心在发汗。

张衍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笑叹了口气:“大师兄何止歇了片刻?这已是七日过去了。若非师兄确实是睡梦正沉……如果有什么闪失,我怕是只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