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天知道是自己大意了,张衍有坐忘莲在身,他本来不该轻易地接近他。可是他没有办法不去在意张衍的伤势,萧傥的九岳清音太阴毒,若非他在大比时放出了气机试探,亦无法觉察到那些绵细如针的气机会悄无声息地伤人根骨。原本以为只是放出一缕灵机……他也反复告诉自己,只是一缕灵机而已,应当不会勾动对方体内坐忘莲的力量,却不曾想险些便要酿成大错。
思绪乱成一团,额角隐隐还在作痛。齐云天放任自己茫然地伏在案上,手指有些微颤抖,像是在负隅顽抗着什么,最后却还是不自主地抚过干燥的嘴唇。
他自嘲地笑了笑,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停顿片刻,才渐渐想起自己此刻姿态的不端正,这是大忌。就算从十大弟子首座的位置退下,他仍是三代辈大师兄,所有人眼中的榜样与典范,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成体统。
齐云天在这样的念头下缓缓支起身,却只觉得直起来的仿佛也只有身体而已,意识依旧颓靡地埋没于角落。
张衍,张衍……这个名字真是叫人啼笑皆非,有些因果就是这么巧合而讽刺。
齐云天模糊地想着那个漆黑挺拔的身影,终于缓慢地找回了身体被魂魄填充的实感,原来在这样的时候,骨骼与血肉都是如此无用的东西,唯有一颗心跳着,才能带来一点冰凉或滚烫的情绪。
这个人太年轻,太骄傲,太藐视一切,或许从踏入溟沧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与众不同。可是这条路真是艰难,漫长得看不见尽头,也孤独得摸索不着方向。自己能做的便是为他将这条路尽可能铺的平坦,惟愿他不再经历自己曾煎熬过的苦难。
在那片烈火燎天,风雪交加的小界里,是这个人先为他赴汤蹈火。
因着得了洞天真人的嘱咐,大比的第二日师徒一脉出战的不过只有几个修为平平,师承没落的化丹弟子。十峰之上一片风平浪静,区区小打小闹根本不痛不痒。齐云天独自一人作壁上观,偶尔翻看两眼名册记上一笔。
“大师兄。”
眼下几场俱是世家间的往来,齐云天无心去看,却只觉一股气机落于峰头。是洛清羽。
齐云天微微一笑,并不意外,合上名册设了小榻:“洛师弟如何有闲暇来我这里?”大比之时十大弟子本来最忌相互走动,一来不合礼数,二来未免有心机不纯之嫌。但齐云天却未有半点责怪之意,目光里笑意温和。
洛清羽一身竹纹青衣在山风间招展开来,他行至齐云天面前,却并不落座,反是径直敛衽跪下。
齐云天目光不动:“洛师弟这是何意?”
洛清羽垂着眼,他本就是极清俊的男子,哪怕跪着,腰身挺直也是一派君子如玉:“师弟昨日一时不查,酿成大错,给了世家可趁之机,坏了洞天真人们的打算,更险些害了宁师弟,故来向大师兄请罪。”
“洛师弟言重了。”齐云天伸手作势要将他搀起,话语平静,“几位洞天真人都尚未怪罪于你,如何就至于如此了。”
洛清羽闻得这话反而有些急切地抬头,无论如何也不肯站起,他知道自己这位大师兄如此说便是早已看穿一切,当下终是恳切地开口:“大师兄……当年若非大师兄出面相助,我早已是身败名裂。按说本无颜再来向师兄请求什么,可是……”
“可是你若不来,”齐云天接着他的话淡淡说了下去,“那周用便要死了,是吧。”
洛清羽猝不及防听到那个名字,身体一僵,手指抓紧衣摆。
齐云天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垂下头去,低叹了口气:“世家这次能抓住机会阻拦我师徒一脉上位,正是因为宁师弟与苏闻天战成平局。而这平局……无论是否是因为你对上周用时使出了虚一元命气,被人看出了端倪,都免不了有莽撞失察之过。你乃颜真人的爱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