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某处,似有一道漆黑的影子随着这场大雨一并砸落在地,一声闷响震得地面都不由晃动了一下。

那是……

他摸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冒着雨翻过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灌木丛,一路横穿绿化带,踩过坑坑洼洼的水泊,最后猛地顿住脚步。

张衍直直地望着前方,冷淡苍白的闪光灯为他照亮一只筋骨分明有力的,不属于常人认知范畴的利爪――像是鹰,可是没有那一只鹰的利爪能巨大得足有一人大小,锋利的尖端流淌过殷红的血迹。

他将手机抬起了些,顺着这只利爪看向那截魁伟粗壮的身躯看去,竟然一眼不能望尽。那样冗长而庞大的躯体逶迤盘曲着占据了大半个停车场,上面覆着的鳞片大而细密,被雨水冲刷出光泽流转的深青色,丝丝缕缕的鲜红顺着鳞片的缝隙渗出,落在身下地面凹陷的水坑里。

张衍谨慎地迈着步子,一点点来到这个庞然大物的头颅面前,抹去眼前碍事的雨水,终于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那修长的犄角与狰狞的长颚。他呼吸一窒,比起荒唐与错愕,他更无法将目光从这样古奥而威武的巨兽身上挪开。

龙。

这个在暴雨中坠落的黑影,这个砸裂了半个停车场地面的庞然大物,竟然是一只原本只应该存在于虚构与艺术中的远古异兽。人类的世界上再没有什么物种能拥有与之匹敌的威武与傲岸,此刻它浑身淌血地匍匐在地,身躯依旧巍峨如山。

巨龙低低地喘出一声鼻息,眼目未完全睁开,利爪却已尝试着要支撑起身体。它显然并未注意到一个渺小的人类近在眼前。

张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逶迤的身躯起伏如浪,一时间没了更多的动作。

然而重伤之下的青龙终究没能腾空而起,反而重重地摔落回水坑,溅起高高的水花。这一点微弱的尝试仿佛耗尽了它最后的力气,张衍就这么看着那样凶狠巨硕的异兽在自己面前收敛成一个狼狈的人影。

张衍低头注视着那张被雨水冲洗得发白的脸――看起来很年轻的一张脸,平淡的眉目与这片软件园白日里往来工作的职员没有什么区别。然而那身宽袍大袖的古朴衣着,与淋漓披散的墨色长发却与这个现代都市格格不入。

他蹲下身,仔细打量着这个陷入昏迷的怪人。那身青色的衣袍紧贴着这具身体的脊骨,包裹出还算健实的轮廓,血色从这个人的左肩处沁出,在雨中晕开。湿透了的长发掩映着那张虚弱的脸,张衍一手撑在水泊中俯下身,用手机将贴在对方脸颊上的碎发拨开,露出那双紧闭的眼。

一双不到睁开便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眼睛,修长的眼尾并不上挑,而是一种端方克制的弧度。如果忽略掉这个人与时代不符的衣着,与他身下凹陷的水坑,这几乎就是一个落难昏迷的普通人。

张衍在雨中沉默了片刻,最后认命地叹了口气,叼着开了手电筒的手机,将人一把扛起。

好像……捡了个不得了的家伙?

“云天没有回来吗?”

一个飘渺的声音自高台之上的星河间响起――这是一座威严古朴的殿宇,仿佛置于云端,又仿佛坐落水下,四面的一切俱是虚浮不定,唯独那条星河深邃澹然,无有来处,亦无去处。

一身乌金长袍的男人头生双角,博带长襟,除此之外上身与常人无异,只是庄肃的长袍下露出的一条粗壮的褚色龙尾。他拢袖起身,向着高处徐徐一拜,沉沉开口:“一个时辰前,溟沧海与人世交界之门已闭,并未见到其归来之影。敢问君上,可要去寻?”

星河内的声音沉吟片刻:“他素来知晓分寸,逗留人世必有自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