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下的男人随之默然半晌,才低声道:“云天身份非同小可,此番遣他出去毕竟是无奈之举,若出了什么事……”

“少清境与玉霄天柱皆是有所动作,若云天能率先找到那位尊主,自然一切无虞。若是被人捷足先登……至德,那才是我们真正要操心的事情。”星河低低一叹。

孟至德随之肃然,再次稽首一拜:“是。”

齐云天是在一片冰凉的水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时,湿透了的长发散乱在眼前,挡去了大半视线,依稀只能看见自己浮兀在水中的青色衣袍,与某种洁白圆润的石料边沿。自己仿佛枕着某种冷硬的岩石躺在水中,但这片水域实在太过狭窄,哪怕是人形,也无法完全舒展身体。

受过伤的身体依旧疲倦,他勉强支着一旁的石壁坐起身,抬手将碎发拨开,转头间自一面光洁的落地镜中看见了自己此刻苍白倦怠的脸。

齐云天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被泡在一个盛满水的,足有一人长半人宽的容器中。他皱了下眉,起身跨出了那样式古怪的容器。湿淋淋的衣袍贴合着他的身体,一路从后背包裹而下,他略一振袖,水迹便浑然不在,长发与衣物尽数干透,花纹繁密的下摆在他脚下逶迤成一片。

他捞起一缕垂落在身前的长发看了看,随手往旁边的水面上一捉,凭空便抽出一根青色的长带,将头发松松一束,才不至于太过失仪。

直到将一切收拾妥帖,齐云天才重新,且仔细地审度起自己现在所处的空间。

这是一个不算宽敞的房间,地面贴着某种光滑的白瓷,一扇推拉门近在咫尺,旁边是一面取代了墙壁的镜子。他转头注视了镜子中的自己一眼,随即将门拉开,缓步而出。

直到此刻,四面八方的气机都是温和而凝定的,他警惕地去探寻,却一无所获。

水流顺从地冲刷过木质的地板为他开道,齐云天抬头打量着那些样式别致而陌生的吊顶,最后沿着出现在眼前的楼梯拾级而下,修长宽大的衣摆无声曳过台阶。

他仿佛是来到了一栋宅子的一楼,阳光透过某种透明的材质照亮整个大堂,连带着照亮那些他全然不知是何用处的陈设。这仿佛……是人类的居所。齐云天微微眯起眼,凭着这段时日在人世的经历做出了判断。

无论是台阶也好,这些桌椅摆设的高度也好,都迁就着人类的身高。

“我好心把你捡回来,你却要把我的房子淹了。”

齐云天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来到这片陌生的天地那么久,齐云天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个人世的阳光一样可以明朗得不输溟沧海。那样温暖而明丽的光线照得那个坐在窗台前的人影挺拔而高挑,半边侧脸的轮廓深邃且分明。那个年轻人有着一张足够俊朗且英气的脸,哪怕齐云天并不知道人世对于英俊的定义,也能看出这个人在外貌上的出类拔萃。

他就这么懒懒地坐在窗台上,膝头摆着一件齐云天不大明了用处的,长而方的扁平匣子,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齐云天瞥了眼拥簇在自己脚边的水流,略一拂袖,那些清水碧波便收敛得不知所踪,地面上看不出半点水意。他看向那个坐在窗台上的年轻人,端正地行了一个揖礼:“是齐某冒犯了,还请见谅。”

年轻人扬了扬眉毛:“哦,原来你会说人话?”

“……”齐云天倒并不因为这略显无礼的问句显露出多少恼色,反是随之确定下来眼前这个人类必是已经见过自己的本身,这才会有此一问。他沉吟片刻,随即端然一笑,闻言答道,“齐某途经贵地,一时不慎,惊扰阁下了。此番多谢阁下的救助之恩,不敢继续叨扰,这便告辞了。”

“我叫张衍。”年轻人放下手中的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