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终于有了站起身的意愿,顺手拔出“毕月乌”,稳稳立足于虚空之间。齐云天与他长久地对峙着,四周那样平静,有那样针锋相对。

“你应该知道,如此以秘法强扼气机,只会连累自己来日的道途。”齐云天的目光彻底冷透。

看不见的气机盘旋在周雍身侧,刮起他宽大的衣袍:“能从你脸上看到失败者的表情真是不容易,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他仰着头,望着高处没有尽头的幽暗,“因为你想要的实在太多了。小时候,你想要争强好胜,却又想要能一起把酒言欢的朋友;后来,你想要报复世家,却又想着要庇护自己的弟子不被旧怨牵连;如今得成洞天,你想要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山门,偏偏心中却还惦记了一个张衍。你想要的实在太多了,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两全其美?从上人决定以我作为打败溟沧的那步棋开始,我存在的意义就只是要将你,还有张衍彻底除去。只有人才需要计算代价,而我,只需要听从命令。”

周雍提着“毕月乌”一步步上前,脚下踩出一路星云:“好啦,闲话说的够久了。我们都想拖延时间,彼此心意暗合,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最后一个问题。”齐云天忽然开口。

周雍哼出一声询问的鼻音。

“当年我们三个聚在一起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

周雍懒散一笑:“我在想啊,我这辈子有了两个最好的朋友,将来也会有两个最大的敌人。我今日与他们共饮同一坛酒,来日也许喝的就是他们的血。”

齐云天微微点头:“看来我们彼此彼此。”

“你还真是不肯服输。”周雍偏着头,看着他孤立的身形,“使不出水法的你,如今还能凭什么和我一战?”

第600章

齐云天听着那反问,默默不置一词,虚浮的白石之间,一片青衣楚楚。对面那片璨璨星光落在他的眼中,却只把他的眸色照得愈发幽黑,无有笑意。

正如周雍所言,自入得此间后,一应斗战他多是以雷法对敌,非是他有意藏掖,而是早已使不出水法――有某种深不见底的古怪之力正源源不断吞噬着一切水汽灵机,他纵有《玄泽真妙上洞功》在身,又习得北冥真水,最擅在无水之地生出汪洋之势,也一样无能为力。水势尚未化出,就已被那古怪的力量磋磨得一干二净,便是真水法相也难以在此地撑开。

“别那么看着我嘛,你那身功夫最是难缠,我总得提前备些应对之法。”周雍失笑,“倒也亏得你能端那么久,在张衍面前一丝破绽也没露。只是啊……你一心想着靠他打破此间禁制,就不担心他一人独走,明哲保身吗?”

“他若真能如此,我求之不得。”齐云天仍旧波澜不惊。

周雍叹了口气:“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旁人。也罢,那我便先送老弟你一程,再去把他给你捎过去。”

风雷鼓荡搅起激烈的漩涡,万顷雷霆一瞬间轰然劈炸下来,隐有灭顶之势,却被一枪挑破。周雍只在一瞬间便抢身到齐云天的近处,提枪一挥而下,凌空画出一道血弧。那血弧矫如游龙,咆哮着冲入包裹在齐云天身边的电光。

“作为一个‘人’,你和他大约都已是同辈之中的佼佼,只是……”周雍一枪突刺,带出纯粹的杀机,“后天所得之法,又如何能及天地之始,一气初生的道?你以为你已经足够了解我了,其实你对《太初见气玄说》一无所知。”

雷电感觉到某种锋利的危机在侵入,接二连三地炸开,仿佛有了形体般死死咬住枪尖,与之毫不相让地对峙。

周雍眯着眼,一点点使力,似要割开这片雷电的咽喉,又仿佛即将被汹涌的电光吞噬:“我们从未活过,自然也不会死去。”

两股相撞的力量在同时攀升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