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在心中感慨了一下这“随手”二字,随即郑重道:“皆已是按恩师的嘱咐备好。只是那涵渊重水门中无有,世家的韩真人听闻此事,着人送来了一份浮都玄水,不知恩师以为如何?”

齐云天斟酌片刻后不置可否,只点头道:“韩真人有心了,你清点一份丹玉送去泓深洞天,代为师谢过。”

“是。”周宣稽首应下。

齐云天将案头几分俗务一一批过,自觉他必还有其他事未曾禀告:“还有何事都一起说了吧。”

周宣连忙道:“也非是什么大事。只是新晋十大弟子首座颜伯潇方才于十峰山召集诸人议事,三道诏令连发到玄水真宫,关师兄却不知去了何处。”

“颜氏要立威,便由他去折腾,那个位置可不是凭一族之力便能坐得稳的。只是颜伯潇想拿玄泽洞天门下做筏子,却是打错了主意。”齐云天淡淡一笑,将朱笔投入笔洗,“瀛岳已入玄泽洞天闭关参玄,三百年内,无掌门谕令,旁人不可搅扰。十峰山那边,该如何回复,你当心中有数。”

周宣自然领会其间深意――如今秦掌门闭关,掌门谕令拿捏在谁手中自然不言而喻,颜伯潇此番想要借玄泽洞天立威,实在是自讨苦吃:“是。颜首座既这般声势煊赫,请动掌门谕令想必也不是难事,待得法旨一下,玄泽洞天门下自然无有不从。”

齐云天笑了笑,也知他这些年往来于浮游天宫悟出了几分腔调,无需自己如何嘱咐也能自处合宜:“去吧。为师不日也将闭关,若还有何事不决,便去请渡真殿主拿主意就是。”

周宣倒不意外这句嘱咐。早年他得了齐梦娇的嘱咐,一直暗中留心自家恩师与渡真殿那一位的关系,见两人貌合神离,各自存了几分提防忌惮,心中颇有几分忐忑。但时日一久,又渐渐窥出几分不一样的门道。需知齐云天的忌惮,那就是一把将出未出的刀,说不清那日便冷不丁地见了血。而渡真殿那一位,竟能屡屡踩着刀尖为常人所不敢为之事,那才当真是艺高人胆大。

他又是一拜,心悦诚服地退了下去。

齐云天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过了良久才收回目光,将心思转回祭炼神水禁光一事上。

此物祭炼之法乃是太冥祖师所传,其中最为要紧的一味外物,便是那涵渊重水。

似自己昔年元婴三重境时所御使的玉清道水,一滴不过穿障裂石,洞天之后加以打磨,方才有分山撼岳之威。泓深洞天送来的浮都玄水与之大同小异,虽养炼时日更久,但毕竟缺了一分真水纯粹。

而涵渊重水有别于一般法水,此物乃是天地孕育,曾经散落于四海之间,哪怕只一滴,也足以震碎一方洲陆。后有西洲修士为了镇压大妖,便将其四处寻来,结为一层壁障,诸法难破。

只是若要取得此物,便需得先灭杀其间妖物,此事非是一人可为,何况自己如今坐镇溟沧,亦不可轻举妄动。

他斟酌片刻,心中对于门中诸事自也排出了一份轻重缓急。丕矢宫坛溟沧毁契后诸派人心浮动,变数颇多,待得局势稍稳,与玉霄两相僵持之时再行此事也不迟。至于眼下,先以手中已有之物炼出上乘的禁光法胎才是要紧之事。

齐云天收了案上文书站起身来,出得天枢殿后不过一息便已回转了玄水真宫。自得成洞天以后,这里他已鲜少再回来了。

龙鲤已是送走,如今的碧水清潭静得有些荒芜。关瀛岳闭关,周宣外出理事,偌大的洞府寂寥无人,唯有北冥真水随他一并走过那些浮桥与回廊,像是紧贴脚步的影子。他一路目不斜视,穿过三生竹林,终是来到了天一殿前。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

齐云天静静地望着这里的一殿一泉,目光中带了几分自嘲的笑意。

他抬手一挥,破去自己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