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真人有礼。”张衍泰然地对上他的笑容,略一拱手。
周雍登时打蛇随棍上,眉眼笑得弯起:“张真人实在太见外了,你乃是幼楚妹妹的夫婿,真论起来,我还该叫你一声妹夫才是。”
“……”张衍临行前便已听齐云天再三叮嘱过周雍的厚颜无耻,只是也确实没料到对方能无耻到如此地步。
孙真人耳朵尖,听得这一句,登时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沈柏霜虽面上不如何感兴趣,但张衍入道之前曾被周氏女骗得鸳盟,假借气运修行一事他曾听秦玉取笑过不止一次,当即也不由自主地留神细听。韩真人与彭真人各自面面相觑,只做充耳不闻,算是给足了自家渡真殿主体面。
“周真人说笑了,”张衍镇定地反唇相讥,“我派琳琅洞天的秦真人想必更乐意唤真人一声贤侄。”
周雍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暗暗咬牙。
齐云天不到,他的所有踌躇满志,大义凛然全都没了着落,对着一个拿不准深浅的张衍,几乎无处使力。
“齐老弟当真是会偷懒,”周雍只得尴尬地朝清辰子笑笑,“这般正经的议事竟也告假。”
清辰子神色不变:“是我让他不要来的。”
“……”周雍表情一僵,笑容险些挂不住。
一旁张衍从容又道:“大师兄托我向二位真人问好,说此番议会,闲人太多,不便旧友相聚,必另则良辰,扫榻以待。”
周雍心中早已将齐云天唾骂了千八百遍。
“咳……”
天枢殿玉台之上,齐云天稍稍抬袖掩去那一声不得体的喷嚏,随手掐算过时辰,丕矢宫坛那厢大约也快到了议会之时。
“弟子拜见恩师。”殿外关瀛岳奉诏而来,于下首驻足,恭敬一礼。
“月前授你的北冥真水七种变化,你可有所悟?”齐云天抬手免去他的礼数,放下手中那卷文书问得和蔼。
关瀛岳连忙稽首:“启禀恩师,弟子已是分解明晰,只是运作上稍有几分滞涩之感,想是修行不足,法力贫瘠之故。”
齐云天微微点头:“招来我观。”
关瀛岳阖眼捏诀,自有潺潺流水浮现于周身――他修得北冥真水不过数载,尚未达到齐云天那般得心应手的地步,距离那心念一动而万水朝宗之境更是远矣。
齐云天看过一眼,弹出一滴水珠,击于那水屏之上。水珠却并未与之相融,反是利落地击穿那一层阻碍,点在关瀛岳的眉心处。
关瀛岳被那水珠的凉意惊得一颤,先是被那水中雄浑的法力震慑,随即捂着额头似有几分回味过来,喃喃道:“恩师的意思是,水本无形之物,一味消耗法力求于有形,反是弄巧成拙?
“以水挡之不过下策,以水纳之,无物不容,方为北冥真水精髓所在。”齐云天神色和缓,“你能一点就通,已很是难得。”
“弟子惭愧。”关瀛岳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听师祖说,恩师当年初习北冥真水,便已可凭滴水收一方汪洋,弟子如今修习数载,也不过只能勉强拘束玄水真宫内的碧水清潭……实在相差甚远。”
齐云天不过一笑置之,略一扬手,赐下一枚玉印予他。
关瀛岳双手接过,但见那青玉法印规制与玄水印近似,却犹有胜之,不觉肃然:“恩师,这是……”
“为师将三殿玄阵的阵眼交由你来护持,携此法印,日后你可入玄泽洞天养气修行,详参水法,为师自会择日前来考教于你。”齐云天话语平静,教人听不出喜怒,“往后三百载,只管闭关其间,无诏不得外出。”
这一道谕令来得教人措手不及,饶是关瀛岳一贯恭敬温顺,此刻也到底有几分茫然,辨不出是赏是罚:“恩师,弟子不知犯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