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瀛岳睁着眼,任凭雨水顺着额头与眼角滑落,口中依稀尝到些许涩苦的滋味。

――“你可知,何为‘忍’?”

他深深闭上眼,脸色被雨水冲洗得几近苍白,在这样一场凉到骨子里的大雨中,他几乎要分不清自己的颤抖是因为寒冷,还是发自别的某种情绪。

忽然间,远处有什么破空而来,割裂雨幕,惊得他蓦地睁眼。

他用发抖的手接住那道符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好似那是某种能要人性命的东西。又过了良久,他的目光才逐渐冷定下来,握着符诏的手也有了力气。是的,这不过是一道寻常的传召法符,他不应该太过失态,更不该乱了方寸。

关瀛岳抹去脸上的雨水,一振衣袖,掸落一身水意,当即向着天枢殿飞遁而去。

大雨间云流紊乱,连视线都是浑浊的,他按捺着一颗仓促跳动的心落定于浮游天宫外的长阶前,一步步拾级而上。

从前不如何觉得,如今只觉得这巍巍宫阙像是能吃人。

“弟子关瀛岳,拜见恩师。”他止步于殿外,规规矩矩地一揖到底。

“进来。”齐云天的声音穿过大殿,依稀带了些回响。

关瀛岳暗暗收紧拳头,将脊背挺直,若无其事地步入殿中,走近高处那个青色的身影。那真是一种不容亲昵的颜色。

齐云天不露情绪地端详着他,那目光并不如何森冷,却偏偏掺了凉意。

关瀛岳想要逃避这样犀利的注视,却又不敢低头,到最后只得咬紧牙关地主动迎上:“恩师有何吩咐?”

齐云天神色疏离,半晌后掷出一道清光在他面前:“去将此信送到逐星崖,这块玉符自会指引于你。”

关瀛岳双手接过那一纸符书与一道玉牌,不觉道:“敢问恩师,此信是要送到何人手上?”

齐云天目光微狭:“无需多问,到了自会有人来取。”

第480章

关瀛岳离开天枢殿时,只觉得雨下得愈发大了,仿佛四海尽数到了天上,又一股脑地倾泻而下。他望了眼雨中某个方向,握着玉牌的手一点点收紧,最后还是调头,选择跟随符诏的指引。

直到一路离开龙渊大泽,出了溟沧,他才在云头间止步,招来纸笔匆匆书信一封,塞入一支玉管。那玉管似有灵性,得了书信后当即从他掌中跃起,如流星飒沓,飞入风雨。关瀛岳循着那玉管残留的清光望去,只看见一天凄风苦雨。隔了这样遥远的距离,伽仪峰的轮廓其实根本无从得见。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声地眺望。

但眼下他无法停留太久,清光流溢的玉符在他手中跃跃欲试,指引着某个方向。

关瀛岳深吸一口气,雨水呛进喉管,激得他低咳几声,但他旋即便继续启程,赶往齐云天所说的逐星崖。

东华洲的大小玄门皆有山门禁制,外派而来的寻常文书基本以法力封存,再传递到他人之手,而那些通过禁制时所留下的痕迹,则会由山门弟子记录在案;至于一些事关隐秘,私下往来的书信,为了避过禁制,便会以一些手段遮掩,更有甚者,或寄托于法器灵宝,或由门下亲信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