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觉就仿佛,脱胎换骨的新生,从此只余一副皮囊装着溟沧千万载的道统根基,而胸膛之间再无一物。

毫无疑问,身为上极殿副殿主的齐云天更加完美,更加无懈可击,却也更让周宣觉得凛然而不可攀。他除却忠心耿耿的追随与臣服,再无选择。

其实时至今日,周宣仍不能很好的确定,齐云天与张衍之间,是否真的存在过一段可以称之为情的东西。若是不曾存在,那么记忆里,自家恩师那些罕见的温存笑意又是对着谁而舒展?若是真的存在,却又怎么会演变成如今的疑心深种,相看两厌?

或许――周宣终于鼓起勇气踏上渡真殿前的台阶时,忍不住转头看了眼远处奄奄一息的斜阳日落――他还是宁愿那些不为人知的情事是真的存在于过往的某一页残篇,残篇上以斑驳的字迹书写着旧日的爱恨。它们值得被小心珍藏安放,哪怕将一辈子不见天日,也好过从未在世间留有痕迹。

张衍闻得周宣前来拜见时,先有几分意外,旋即便释然。

自齐梦娇去后,周宣便算得上是跟随齐云天最久的弟子,哪怕并非亲传,也比旁人多了一份可信,此番而来,想必也是齐云天闭关前的一番布置。

他端坐于玉台之上,看着那个恭敬入内的小辈――诚然,若论起入道年岁,这周宣倒还比自己痴长不少,但许多事情早已不在于年岁的长幼。

“拜见渡真殿主。”周宣于殿下驻足,打了个稽首。

张衍淡淡应了一声,示意他无需多礼:“不知周师侄此番而来所为何事?”

周宣张了张口――他虽早已斟酌好了言辞,但真到开口时,仍有几分难以启齿。况且齐云天如今对这位渡真殿主忌惮颇深,若是出关后得知自己擅作主张求到了张衍面前,只怕也免不了是一顿责罚――他心中固然有万般忐忑,但思及齐梦娇转生前的叮嘱,便又定下了心神,如实相告:“叨扰渡真殿主清修委实不该,只是有一事,关系恩师声誉,想请渡真殿主出手相助。”

张衍眉尖微动,面上不动声色:“哦?”

――他心中飞快地思索了一番近来的举止可有惹人非议的不妥之处。虽则他与齐云天已至洞天境界,地位稳固,非是流言蜚语所能动摇,但既然身处高位,就该以身作则,一些往来总归有所避忌。何况他先前几番出入天枢殿时,素来将气机遮掩得极好,当不至于惹人觉察才是。

周宣倒不知自己一句话引得张衍思考颇多,只低声继续道:“此事说来不甚光彩,只是恩师闭关,弟子思来想去,也唯有渡真殿主出面最为稳妥。”

张衍心中暗暗琢磨片刻,不得要领,索性一脸深沉地等他说完。

“我那大师兄关瀛岳,近来与陈易师弟的遗孀,骊山派的周佩周师妹走得颇近,已是惹来些许流言。弟子恳请渡真殿主出面,劝上一劝,以免关师兄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令恩师他老人家蒙羞。”周宣说着,一揖到底。

“……”张衍一怔,这才回想起方才与关瀛岳在一起的那个女子缘何看着有些眼熟。

陈易那场婚事,当年还是由他这个十大弟子首座出面遮掩,这才压下了其中与齐云天的种种牵连。却不曾想时过境迁,齐云天门下的弟子竟与那未嫁便已丧夫的周佩有了瓜葛,这当真是……

倘若关瀛岳不过是一名普通弟子,此事固然有几分惹人议论,却也谈不上多么天怒人怨。仙家大派不同于凡俗,周佩既已丧夫,便是要琵琶别抱,也无不可。但关瀛岳身是齐云天门下仅有的亲传弟子,而齐云天又为下一任掌门继任人选,这等事情一则会教人视那关瀛岳为轻浮之辈,二则,齐云天只怕也要落一个教导无方的过错。

齐云天眼下闭关,他自然不可以对此事坐视不管。

只是他方要开口,忽有忆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