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那些留在书卷墨香里的笔迹是不会老也不会死的,它们那样年轻,那样鲜活,字里行间都是要跳出来的意兴飞扬。男人就活在这字句里,潇潇洒洒,好像走出这楼阁,还能看到他醉倒在云海间。

齐云天轻轻呼出一口气,翻页间见到了自己当初的批语。旧日的笔迹与如今差不了多少,只是这般回头打量,果然当初仍是浮躁了些,自嘲一笑。

“神通威能,由心而生。欲练此法,需怀一往无回之念,心弥坚,意弥绝,则雷霆愈盛。当战之时,不可避,不可退,更有甚者,不可守。唯一心在此,方可得天威之能,无往不克。承蒙师长点拨,得此法关窍一二,不甚欣喜,愿后来者共勉之。”

他漫不经心地便要将这一页翻过,却发现自己那段批注后,不知何时竟多了四个字为伴――

“与君共勉。”

那四个字带着说不尽的轻狂,藏不住的情深,是往事浮沉后,毫无防备被触动的情肠。

手札“啪”的一声掉落在地,齐云天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背靠着书架,像是被抽去全身力气一般坐倒在地,再如何强忍,还是猛地落下泪来。那一刻他听见了岁月的风雷声轰然在耳边作响,那么不可一世,那么不容反抗,呼啸而来。

他千方百计地想要想前奔跑,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可是他还是被那些过去追上了。他输了。

青年紧咬着牙关,任凭血气溢满口中,紧捂着嘴无声痛哭。

像是一颗心被生生拽离了麻木,于是千千万万的情绪排山倒海压来,教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一个字也吐露不得,只能跪倒在地,死死抠着砖石之间的缝隙。

他输了,他被命运打败了。原来那些爱恨在波澜不惊里从没有一日被忘怀过,也从没有一日被放下过,他疯狂地,拼命地挣扎着,拍打着,也无法撼动这囚笼半分。困在笼子里的鸟是要死在笼子里的,他的一生,都要被困死在这片红粉成灰的无望里,眼睁睁看着命运斩落,带走他爱过的少年,带走他一度的希冀。

他曾经那样深刻地思念过一个人,一双在风雨里将他稳稳接住的臂膀,然后懂得何为欢喜,何为期盼,何为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他从那个人的眼睛里看见了一叶孤舟,然后便看见了千帆过尽,他可以为之跋山涉水,赴汤蹈火,可以为之奉上余生。

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一切都已面目全非,他什么也不剩,什么也没有。

整个人仿佛在发抖,他想要抱紧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温暖不了自己。他反反复复地告诫自己,不可以软弱,不可以失态;不可以恨,也不可以爱。都不可以,这些都不可以。

那些过往怎么会那么沉?沉得要将人压垮。

他累极了,从没有这样疲倦过。

第411章

一开始眼前不过是星辰演化,聚而又散,乍分又合,无有来处,亦无去地。渐渐地,那些辰宿列张如烟如尘地逝去,于悄然无声中消弭,混沌的黑暗如潮水般淹没了过来,四面八方无天无地。

光线晦暗的大殿内,一名年轻的黑袍道人盘坐中央,十二尊擎天魔相环绕其周,被暗色的雾气笼罩,分不清面目,却依稀可辨狰狞之态。某种赤红的颜色自魔相上流淌而出,源源不断,蔓向中间那个身影,不断变换出诡异的纹案将其包围。

张衍于入定中依稀可感那魔相之力自虚空压来,绵绵不断,愈发汹涌,然而却始终寻不得突破之处。

――自他假言闭关渡真殿,乘渡月飞筏到得至天之外参悟《明道参神契》已是十载有余。他虽早已以一具化身与魔相相合,又将魔躯分魂斩杀,入得五重境界,但对这魔相变化,仍算不得驾驭随心。

早在修习此法门时,他便依稀感悟到此法凶险,如今随着境界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