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究竟该如何委婉地提及此事,确实需要费些考量。

关瀛岳有些发愁,生怕哪一段措辞不够妥当,连累了自家恩师的名声。

“可是齐真人门下的关师叔么?”

他本来于云头上踟蹰,忽闻得一声问话,转头便见一名驾鹤的童子向自己打了个稽首,于是也还了一礼:“正是。”

童子笑道:“渡真殿主有言,关师叔在殿外立了许久,还请进来说话。”

关瀛岳一愣,没想到自己站得这般远,竟也被张衍窥到了气机,心中不禁更添几分钦佩。他微微定下心神,告诫自己莫要太过紧张自乱阵脚,便跟着童子往渡真殿内殿去了。

入得殿中,得见高台之上那盘坐的玄袍道人,关瀛岳行礼如常:“拜见渡真殿主。”

张衍睁开眼,瞧着下方那略有几分拘谨的年轻人,缓声开口:“无须多礼,可是齐真人有什么事么?”

关瀛岳一愣,不觉更加佩服张衍的料事如神,但齐云天之事若直白地说出来似乎总归有几分不妥,但要他在张衍面前如何巧舌如簧……这实在是难为。

张衍看着他脸色骤然变得忧愁,不觉皱眉:“关师侄有话不妨直言。”

“其实今日弟子贸然造访,并非恩师之意,还请只是……”关瀛岳深吸一口气,声音随之坚定,“只是,弟子斗胆,请渡真殿主移步天枢殿。”

张衍目光微动,却仍是不动声色,漫不经心抚过法榻边沿:“哦?”

关瀛岳将头低下了一些:“梦娇师姐,今晨已是转生去了……”

手指动作猛地一僵,张衍随之起身,来到关瀛岳面前相询:“大师兄现在何处?烦请关师侄领我过去。”

关瀛岳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个突如其来的男人,不曾想到对方竟答应得这般干脆,很是反应了一会儿:“额……是!”

周宣在天枢殿外守了不过一刻,便见一名玄袍道人乘风而来,身后跟着神色恳切的关瀛岳。他心下微微一松,连忙迎上前郑重一拜:“见过渡真殿主。”

张衍飘然落定,摆手示意他无需多礼,转头望了眼布着玄光的大殿门口:“关师侄已同我说了个大概。大师兄可还在里间吗?”

“是。”周宣点头,低声道,“恩师自取了酒便将自己锁在殿中,弟子虽然挂怀,但到底不敢有所冒犯,只得麻烦渡真殿主。”

张衍沉默地望着那一片禁制,过了片刻才淡然道:“我初掌渡真殿,有几桩明细还需与齐真人当面对过才算稳妥,是以今日前来拜见。齐真人日理万机,事务繁琐,不欲闲人打搅,这才临时起了禁制。”

周宣会意,随之接口:“正是如此。渡真殿主既有要事拜见恩师,我等便先退下了。”

他又是一拜,本要就此离开,走出两步发现关瀛岳还有些好奇地立在原地,连忙拉了他一道往别处而去。

殿前至此无声,台阶清冷,长风呼啸来去。张衍漫长地凝视着面前的殿门,仿佛那是一道极难逾越的天堑。但他终究还是上前几步,隔着那重禁制向着殿中沉声开口:“大师兄,张衍前来拜会。”

稀稀寥寥的风声木然经过他的身边,送不来殿内一点声响。

张衍闭了闭眼,抬手按上那层稀薄的玄光,顺着其间法力的流转将之破去,一抖袖袍,迈步入内。

天枢殿的规制比之从前玄水真宫的殿宇还要华贵,仅是立柱便有三十二根,玉台更是足高了一倍,只是其间陈设却简单,无有宝器装点,也无灵物点缀,一室冷淡的珠光依稀照出立柱上的蟠龙好似活物,玉壁上的鸿蒙三清图极缓慢地演化变幻,其形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