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个人仿佛只余下一具躯壳,意识也随之开始虚浮,这样的变化却又来得格外平稳,无所谓上升或是坠落,就要融入一片混沌中。
“那些魔气,从今往后便再没有我来替你承担了。有再多苦难,再多困顿,你都要一个人走到更远更高的地方去。”
“尽头,在何处?”
“在彼世,在此心,在天地间。”
怀抱空了的同时,浓墨一般的漆黑仿佛被什么骤然冲淡化开,化作无声无形无光无影的无名之地。青衣修士独自一人静静地沉寂于此间,被看不见的茧包裹其中。有黯淡而破碎的光影从他身上寸寸剥落,又有狂浪一般的伟力灌注入他的身体。
从始至终,并无第二个人与他为伴,他也并不曾吐露一言。这一切只在心头一念,却又变化万千。褪去渺茫之景,虚无之相,唯有心头的跳动清晰分明,在按捺,也是在等待。
这里既感觉不到生命与死亡的概念,也不曾了解到欢喜与痛苦,岁月的流逝模棱两可,整个人介于有无之间,距离天光只差一线。
“有欲者,心不得静;贪求者,性不得清。争者必失,妄者必扰,唯清静者,得悟真常之道。”
混沌间有冗长的吟诵在作响,如同一口老钟响起阵阵惊神的钟声。
悟……何为悟?如何能悟?
我曾经见识过山门的荣辱与兴衰,人世的冷暖与变迁;我也曾见识过恩怨的跌宕与反复,争斗的残酷与决绝;我爱过,也恨过;骄傲过,也无望过。我一度试图阻止破碎之物,也一度试图挽留失去之物,我想过要挣扎,想过要改变,但却徒劳无功。
人生天地间,一己之身何其渺小,一己之力何其微茫,大道之上,犹有天意高悬。
而如今,我一无所有,唯有己身……法从何来?道在何处?
青衣修士的眉目微微一动,明明是那样恬淡宁静的神容,却有一滴泪水自眼角猝然滑落,泯灭于无形。
是了,是了。悟,即是吾心。
问道,便是问心。
“是时候了。”
清玉灵崖之巅,有人负手而立,眺望东华北地,华服之上星纹流转,竟是一个俊秀少年。少年面目稚嫩,目光却深邃孤远,似藏万千玄机。他的脚下,一座古奥的大阵正在缓慢轮转变幻,演化着肃穆而狰狞的图腾。
楚恨崖前,枯木松下,抱着酒坛沉沉入眠的男人陡然惊醒,抬眼向东华洲方向望去。
“恩师,莫非……”一旁侍立的白衣少年也觉察到那片惊涛骇浪――他能清楚地听到大浪澎湃的声响,那是中柱洲外的岁河在掀起狂潮。
男人静静地注目于极远处那道通天玄水,随手拎起酒坛遥遥一敬,自己仰头灌下一口:“我当年看得果然没错,那小子身上有四海真水之相。”
天地变化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浩瀚巨浪掀起沉雄龙吟。四海九洲之水仿佛早已等待着朝拜的时候,那是浩荡忠诚的千军万马,只待君王苏醒来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