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睁大眼,被这轻描淡写地反问逼得踉跄退后了一步,最初的愕然褪去后,只余下苍凉苦涩的自嘲。
原来输的人是他。
第302章
范长青带着近来的诸多琐屑漏夜赶到正德洞天时,听童子说孟真人在飞鸿台上打坐,便自正殿折出,往那正德洞天内最高的一处浮台赶去――如今魔劫将起,门中诸事繁忙,旁的不提,便是每日九院的文书便比往常多了几倍有余。虽然大半事宜都被分摊到各个主事之人手中,但终有许多事情需往洞天报备。
其实这等事情论理当是由他的大师兄齐云天出面,只是齐云天这些年亦是忙碌不少,加之先前闭关二十载,对这等事情便疏于打点,每每都是交予他去料理。
他沿着飞桥一路来到高处的飞鸿台,见孟真人端坐于法榻之上,面前悬有几道朦胧灵光,知其是在炼制符??,遂安定地恭候在一侧,耐心等待。
又过了一个时辰,孟真人这才徐徐收工,向着范长青道:“过来吧。”
范长青忙称了句是,携着那些文书恭恭敬敬地上前,一一奉上,又拣了几桩要紧的事情有条不紊地说了――齐云天从前便叮嘱过,往孟师处禀事时,无需讳连篇累牍,只是需得分好轻重缓急,如此听着才不至于太过繁琐劳心。
孟真人默然听了,却并不如往日一般拣关键处细问,目光只沉沉地望着远处浩渺无垠的沧海烟云,忽然道:“玄水真宫那边,近来如何?”
范长青愣一下,如实道:“大师兄闭关已久,弟子倒还未接到师兄出关的消息。”
孟真人不置一词地看着那些渊深水势,又过了半晌,才沉声开口:“便当为师没问吧。”他顿了顿,又道,“长青,你拜在我门下,有多久了?”
这一问来得便更加突兀,范长青一时心中没底,但还是姿态低顺地答了:“弟子是大师兄十六派斗剑那年拜入正德洞天的,算来也有四百六十年有余了。”说罢,他忽地忆起自己竟一时大意,贸然提起前事,不觉更加惴惴。
“这样啊。”孟真人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收了那些文书,“去吧。”
范长青只觉得今夜的恩师难得不似往日那般遥远,只是又莫名的有些萧索。他最后又行了一礼,这才躬身退去。
直到范长青彻底走远,法榻上鸦青道袍加身的中年道人仍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远处,过了良久,才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我想起来了,你那个时候也还是个孩子,没辟谷,有点贪吃……”他说着,发现又想不起更多了,于是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是真的有些记忆寡淡了,一颗心放在道途上太久,装了天地玄奇,便总是在所难免地会忽略一些东西。他门下曾有弟子二十二人,如今唯一能事无巨细地想起来的……他觉得有什么堵在胸口,像是一场雨迟迟未能落下而带来的压抑。
雪亮的剑光在远处陡然爆开,劈山斩浪,生生碎开了一整片陆洲,连带着远处的昭幽天池,都随之微微震动。鱼姬们被吓得惊叫出声,纷纷潜入水底,唯有刘雁依步出洞府远远一望,转而向着商裳宽慰了一句:“无妨,是恩师。”
“府主这是……”商裳掩唇,似有几分心有余悸。三泊外的陆洲最小也有数十里地,却被张衍霍然几剑劈了个粉碎,足见是何等的来势汹汹。
刘雁依看着那由远及近的剑遁清光,只觉得十里开外便已有锋芒迫近的凌厉之势,心中亦是一凛。不知为何,这剑光中比之威严,更有几分盛怒,哪怕刚才震裂一片洲陆也难减分毫。
这么想着,黑衣的道人已转眼回归昭幽天池,两袖之间剑意未消,似还有烈烈风雷。
“恩师。”刘雁依侧身行礼,商裳随之退后几步,敛衽万福。
张衍的目光却没有落在她们身上,只管大步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