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有那么多的棋子,我也是其中之一,对吧。”他看着那双起了变化的眼睛,那样警惕而忌惮的目光,那确实是,看着一颗棋子应有的眼神,“令大师兄如此煞费苦心,不胜荣幸。”
他确实没有想过,齐云天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目光注视自己。
他们彼此对视,可是目光却都遥遥地落在了别处,落在了那些早已蒙尘的回忆里。会否其实他们早已不再需要彼此?只需要曾经的花好月圆还在就好。总好过,总好过此刻静默无声地相对,明明都不曾有更多的表情,却即将面目可憎。
齐云天偏过头看着他,似乎有些齿冷,又有些可笑:“你是这么想的吗?”
“想过,但并不想承认。”张衍想,这真是惘然,他不习惯以这么迟缓的口吻说话,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残留着某种软弱的情绪,他只在这个晚上给自己这么一次机会,“可最后偏偏是你亲口说出来的。”
他停顿了很久,希望能等到一句反驳,于是久久地望着那双有些哀凉的眼睛,那一刻他几乎觉得这个人会落下泪来。
齐云天却笑了,他知道的,这个人只会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一切,不会再相信他了。经年累月的猜疑,终于蛀空了最后一点光鲜的情分,徒留红粉成灰。
“‘欲成大事者,何事不可为,何人不可杀?’”张衍直面那笑容,忽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坚持的一些东西,对于眼前这个人来说大概真的是不值一提,无数次的辗转反侧欲言又止,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大师兄这般魄力,我甘拜下风。”
他面对着这个三代辈大弟子,面对着那份凛然的威仪,终于也笑了。笑意舒展开来,是对等的淡然。他终究用这个人交给自己的地位与权势,与他正面相对。他不想这样对他,如果可以,他宁愿今夜什么也不曾知道,他可以守着最初的一点朦胧美好继续守着他,他还可以告诉自己,他们之间那么多年,总归也有些许情分。
是的,怀疑的种子很早以前就在生根发芽,可是他总是一次次地严防死守。他告诉自己,只要守住了,一切就能仍旧如初。
可惜齐云天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你不会明白的。”齐云天摇了摇头,“你从来都不明白。”
“我确实不明白。”张衍开口,“那些死的不明不白的人不知几许,他日大师兄若觉得我也拦了你的路,也会想着把我变成其中之一吧。”
掌心的血似乎已经凉透了,齐云天看着他,无声无息地微笑:“张师弟何必妄自菲薄?以你如今在门中的名望,又有谁动得了你?”
“不敢当。”张衍静静接下这个问句,“大师兄连坐忘莲这等元神法宝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附于我身,又有何事不能做得天衣无缝?”
“坐忘莲”三个字终于打破了齐云天脸上的从容,那些死寂了的,成灰了的情绪忽然复燃,要榨干一颗心中最后的血。那一瞬间强烈到无以复加的疼痛击败了他,那颗心居然又一次跳动了起来,他忽然间不知所措。
张衍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过身去,结束了这样一场漫长的对峙:“你慌了。之前那些,你都能承认地那么平静。提到坐忘莲,你却慌了。看来我是真的知道了太多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是真的有些累了,原来他也会累,“是因为发现,我这颗棋子,还有最后的价值,所以不能轻易舍弃,是吧。”
有什么如鲠在喉,他想,是该走了,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张衍!”
齐云天从背后叫住他。张衍几乎觉得,那一声呼唤里拼尽了少年时的最后一点情谊,做不得假,可是也未必是给他的。
他脚下一顿,并不回头,唯有脊背挺得笔直:“大师兄叫的,是哪一个‘张衍’?”
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