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仍是青衣翩缓的模样,这一刻,年轻人的姿态却傲慢如君王,气势如潮。
齐云天直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那愣在原位的老人:“就如你之前所说,我这样的人,与豺狼无异。那么你就应该知道,豺狼,是不会与虎谋皮的。”
说罢,他携着四面八方拥簇而来的北冥真水,踏着黑暗,缓步离去。
漆黑的大殿里,身形枯瘦的老人坐于玉案前,注视着那微弱的灯火一动不动,竟是久久不曾离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脸上已没有了之前被逼到无计可施的狼狈与茫然,只余下某种似是而非的嘲讽。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
第300章
夜色乌沉,乍分又合的水面波澜微起,随即又是一片静谧。霜露压得芦苇低垂,风声在荒野里呼啸来去。
齐云天不大清楚自己是如何走出那阴沉森冷的地宫的,只是本能驱使着他撑起赖以生存的威仪与气势,将所有的慌乱不安深深扼住。肩头像是压着山,可脊背却依旧要挺得笔直,每一步都显得若无其事。
拢在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倘若不是法身出行,此刻掌心早已是一片血色。
他只觉得茫然且疲倦,却又不能停下前行的脚步。此刻任何一点多余的,软弱的举动,都会让之前的一切前功尽弃。那样才是真的输了。
肩膀上的旧伤在作痛,连带着身体里某种蛰伏依旧的戾气也在蠢蠢欲动,可他却顾不上这些无谓的痛楚,唯有暴怒令他咬牙切齿。是他疏忽了,是他疏忽了这个狡诈的对手,给了对方趁虚而入的机会。他竟然敢用张衍来威胁他……一颗心发狠似地抽搐了一下,齐云天抬起头,目光雪亮如刀。
――“是真是假,我自然还有别的凭证,齐师侄无需忧心。”
别的凭证……除了那封信,他还能有什么凭证?他还能靠什么来掀起风浪?冷静下来,自己到底还漏了些什么。
那封信他是如何拿到的?微光洞天字里行间处处暗示着已知晓他与正德洞天貌合神离,十之八九是已知弥方旗之事,他是如何得知的?是了,是那个人。自己昔年的手下留情,竟酿成了如今的大患。
留不得了。
洞府之内,任名遥清点过面前一份份真砂,煞是满意地一点头,向着面前的童子笑道:“替我谢过颜真人。”
童子打了个稽首:“祖师有言,这是任师叔应得之物,不必客气言谢。师叔若无其他吩咐,弟子这便回去复命了。”
任名遥随手塞了他一斛明珠,示意他可退下,转而回到法榻之上,脸上的欢欣之色再难掩饰。微光洞天果然出手大方,光是眼前这几船修炼所用的真砂,品质便远胜九院不知多少。自己于正德洞天门下修道多年所得,也及不上颜真人那处往来几次赐下的好处。他想到此处,不觉舔了舔唇,露出几分志得意满。
想他本是正德洞天门下年纪最小的弟子,孟师本也颇为喜爱,却不曾想他那大师兄齐云天竟偏偏选了那张衍来扶植,倒累得他败于方振鹭之手后无人问津。若非微光洞天替他指了一条明路,只怕自己此刻的下场,便已是……
思及齐云天,任名遥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他从前虽知这位大师兄德高望重,却不觉得如何以势压人,而微光洞天却道,趾高气扬之人大多色厉内荏,而似齐云天这般,早已练就一身温润气度之人,才是手握生杀大权毫不留情的上位者。只因为他早已无需刻意彰显手中的权柄,他不会如何疾言厉色地说着什么要人不得好死,但却能在不动声色间教人看不见明日升起的太阳。
他不是不知道与齐云天作对的下场,不过好在很多年前,这位大师兄便已在孟师面前失了欢心。
就如颜真人所说:“你大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