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不在,念及此酒又是师祖所赐,不可随意倾洒,师姐为了遮掩一二,于是……暗中饮下了那杯酒。”
齐云天猛地睁大眼,脸上血色尽退。
周宣话语中已有泣音:“后来……后来我等才知,师祖的赏赐不假,但却根本没有那杯酒。因为师姐当时并无异样,是以弟子只觉得此事古怪。谁成想……”他似有些说不下去了,再如何咬牙,仍是泄露了哭声,“几个月后师姐闭关修行,竟是……”
“说。”齐云天只觉得这个字出口得分外冷涩。
“师姐她已是道根尽毁,再无突破之望。”
第254章
天色突然暗了一下,随即齐云天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的昏黑。
似乎有什么在身体里翻搅作痛,仿佛下一刻就要撕开这层无用的皮囊,露出鲜血淋漓的面目。那疼痛不知是从何而起的,那么多年过去了,原来那些旧日的疤痕还狰狞得从未愈合,一朝撕开,痛得变本加厉。
齐云天抬手按在眼前,只觉得那些原以为早就干涸的血迹又要活过来了,它们要争先恐后地涌到自己面前,让他看清那一段段触目惊心的过往。
――是吗?是这样吗?多少年过去了,一步步走来,以为早已经不再困顿于那些刀光剑影,可事实上不过是兜兜转转回到了原地。旧日的耻辱其实从未被洗刷,任你有再多手段,再如何步步为营,你依旧是个输家。
纵使你已经能威慑世家,可是在当年的角逐中你毕竟还是输了,如果没有龙鲤,你甚至无法苟延残喘地回到山门;纵使你已经削去了他们的羽翼,可是他们依旧可以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在上极殿上堂而皇之地翻出陈年旧事来至你于死地;纵使你已经咬牙隐忍到如今,埋下最深的一步棋,可是你仍是没有护住你的弟子,就像当年你的无能而牵连了无辜之人丧命一样。
你自诩的周旋与算计其实什么也没有改变,你依旧困守在棋盘上的一角,你这颗棋子,再如何将军,也无法将死。
不该离开的,你本来不该离开的。是你的一意孤行与任性妄为害了她,如果你在的话,怎么会不留意到那杯酒的异样?怎么会让自己的弟子替你饮下?
齐云天放下手,眼前模糊不堪的血色里映出周宣那张关切而慌忙的脸,他想要伸手抚过他的发顶,手指却颤抖得厉害。他强迫自己痉挛着收紧手指,手握成拳,其实什么也不曾抓住。
“恩师……”周宣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落在自己发顶,没由来打了个寒颤,他却只觉得苍凉,“恩师,你罚我吧,无论怎样弟子都认罚……是弟子不好,弟子如果在的话,弟子不会让师姐……”
“你没有错,起来吧。”齐云天声音略有些沙哑,“为师……我,去看看她。”
微雨被风卷着,洒落在寂冷的楼阁之间,将砖瓦琉璃洗出一种荒芜。
齐云天沿着曲折的回廊一步步走着,青色的衣摆无声曳过玉阶,廊外一片淅淅沥沥的雨幕如织。披散着头发的少女就抱着膝盖坐在廊下,水蓝色的衣裙堪堪垂地,脚边是一本翻了一半的道经。
少女将侧脸枕着膝头,断断续续背了两句书上的句子便噎住了,支吾了半晌也未曾想起下面的内容,正要弯下腰去捞起落地的那本书,齐云天已经将书拾起,替她接下了那句话:“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齐梦娇一怔,抬起头来,不觉微微笑开:“恩师回来了。”
齐云天静静地凝视着这张微笑的脸,最后伸手抚过她的发顶:“恩。”
齐梦娇的目光随之安然而明净:“我就知道,恩师一定会回来的。”
――好像还是几百年前的时候,他身负着累累伤痕赶回山门,坐下树下背书的女孩跌跌撞撞地上前,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