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遁不过一瞬之事,脚步却偏偏这么迟疑了下来。

明明是一意孤行而来,不曾想到了这样的时候,他却不知该如何见上这一面。

要如何开口呢?仿佛无论是借掌门师祖的名义,还是别的什么,都是那样的不妥当,处处皆是纰漏。

那又该如何诉之于口呢?

他抬手按上额头,不觉长长呼出一口气。一路上跋山涉水,披星戴月,未曾有半刻停歇,亦不觉得如何疲倦,可到了此刻,踟蹰于原地之时,那些连夜兼程的惫懒竟见缝插针地袭来,教人有些空茫而倦怠,只听见一颗心跳得仓促。

齐云天背靠着一棵古木,偏过头去,遥望着那片日落景象。他的时间不多,经不起再这么耽搁下去,他原本也不该是如此瞻前顾后的人,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张衍而患得患失。

“对了,还有一件事。”

“请掌门师兄吩咐。”

风中忽地送来零星的话语,那声音微弱,却偏偏有种不容错认的熟悉。

齐云天猛地一震,只觉得呼吸都随之屏住,忍不住上前一步,但终究小心翼翼地克制住了所有响动,将身形隐于林中,一步一步都悄然而谨慎。

借着枝桠的遮掩,他终于得以看清那个漆黑的身影。

即将沉没的夕阳烧尽最后一点余晖将那身影照得轮廓分明,是俊朗而骄傲的面孔,眉眼间的意气风发沉淀为老练,也渐渐有了上位者的气度,修为愈发高深。他仍是旧日束冠的手法,只是玉冠上添了雕饰,一身玄衣道袍上也暗显着云纹。毕竟是一派执掌,许多礼数大意不得。距离自己在海眼魔穴初见那个才入得玄光境的师弟,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张衍。

千言万语最后也不过这样两字。他嘴唇微动,缓慢而无声地念出那个阔别已久的名字,却不曾再上前一步。

“郁穆观的老观主仙逝,但那些茶田却不可无人打点。你挑拣几个办事利索可靠的弟子去好生看顾,若是得力自有褒奖。”张衍专注地与身旁一名道人嘱咐着,仿佛是在交代一些极要紧的事情。

“请掌门师兄放心,师弟一定安排妥当。”

齐云天认真分辨着张衍说的每一个字――他并不清楚那些琐屑杂事,只是因为出自于张衍之口,于是便忍不住往下听着。他已很久没有听他开口说上一句什么,直到如今,那声音近在咫尺,一颗心才找到了着落。

他安静地注视着那个身影,那一瞬间只觉得心满意足。

那些忐忑与犹疑都已不需要了,甚至也不必再添更多的言语,他已是见到他了。他本就是为了见他这一面才来。这是他放在心上许多年的人,往后心上住的也仍是他。他如今安好,道行精进,有足见兴旺的宗门,有可以差遣的下手,在东胜洲的日子未必事事顺遂,却也还算无忧。

而自己,也得以在此时此刻这样毫无顾忌地看上他一眼。迢迢千里,海阔天长,也不过是为了这一眼而已。

这很好。

夕阳的落下仿佛只在一瞬间,夜色乌沉而来,长风刮得他们各自衣袍翻飞。

大约是看得久了,眼中竟有些微酸,只是这双眼睛已经许久不曾流露出更多的情绪,以至于干涩。原来上天到底还是肯在这一刻厚待自己,他见到了想见的人,只此一眼,不敢再多求。

齐云天倚在树下,垂了目光,那样多的欢喜并着无奈最后不过成了唇角的一点微薄笑意。

他终是不忍再看,转身折返。

第249章

“这是入那灵湖的符诏,你且收好。”张衍将一枚玉牌交予楚牧然,“那湖下种植之茶,灌溉养育之法皆有石碑明示,只是有一株唤作‘?魍瘛?的……”

他忽地一顿,下意识抬手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