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也会想起那个人,却不似这一刻那么聚沙成塔,滴水穿石。
一口气积压在胸臆里,长长地呼出,再睁眼时,只觉得人也要随之沉到极深处去。
张衍抬手按在心口上,分辨着某股温和细腻的力量流淌过心头。
坐忘莲,坐忘莲啊……是在魔穴时的事吗?从魔穴出来后,那人便携了范长青前来照拂他三泊之事,仿佛正是从那时起,那个人的态度便是温和里透着纵容。
他终是拂袖起身,收起青玉书简,往洞府外走去。
章伯彦又在神屋山附近晃荡了一圈归来,正见到张衍坐于苍朱峰上一座凉亭里,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他自觉张衍自郁穆观一行后便有些异样,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同,只觉得这样的张衍,有别于十八派斗剑上那个人挡杀人的张衍,那些杀伐果断褪去后,也许还有那么一点柔软心肠。
柔软心肠……章伯彦嚼吧了一下这个词,抖了抖鸡皮疙瘩,又把这个可怕的念头咽了回去。
凉亭附近以法力唤来了雨幕,下了场淅淅沥沥的雨;又以水行真光聚出了一泊池塘,生出一池未开的风荷。张衍坐在亭中,盯着那些花苞,神色肃穆而专注,仿佛那是多么教人值得在意的东西。
“你这是……赏花?”章伯彦觉得自己实在无法把张衍与这些事情联系起来,或许对方其实只是在参悟某种玄之又玄的凶狠神通,说不定下一刻这些花苞便会变作血花四溅开来。
张衍见他来了,也并无太多反应,只道:“章道友来得正巧,茶快要煮好了,不妨尝上一尝。”
“……”章伯彦有些震惊,“你真的是张衍吗?”
张衍低头掐算了一下时辰,随即抬袖挥出一套青花白瓷的茶具在石桌上,再一指亭外荷花。于是便有两朵荷苞浮来,悬于二人面前的茶盏上徐徐开绽,倾斜出温热的茶水,清香满溢。
章伯彦没想到张衍居然还有如此穷讲究的时候,想来这大约也是修行的一种,不觉肃然起敬。
他端起茶盏,也有模有样地闻了闻,随即又道:“没见你生火,这也算煮茶吗?”
“烹茶煮水,若是见火,当是有新柴小炉为之。”张衍沉默良久才开口答道,只是那话语有别于他一贯的利落,倒教章伯彦觉得不像是他该说出来的,“似这般以天然草木相佐,若是动了火候,反倒是伤了清香根本。是以只在莲蓬中暗埋了热种,以此温水蒸茶,也还算恰好。”
章伯彦砸吧了一下嘴,也懒得管什么恰不恰好,只觉得张衍既然说得这么头头是道,想来味道必差不到哪里去。
章伯彦漫不经心尝了一口,登时一股涩意苦得他舌头险些没了知觉。他琢磨了一下,自觉还得罪不起对方,只能老老实实将这一口苦茶咽下,然后搁下茶盏,坚决不肯再碰。
而张衍仿佛并不在意他究竟喝是没喝,只端着茶盏凝视了半晌茶汤,然后没有表情地饮罢。那些苦涩的味道于他而言似乎并不存在,他想喝下的似乎也不是这盏大费周章煮出来的茶。
第238章
若非霍轩言是有要事求见,齐云天一时半会儿还并不急着出关。
――既已修得元婴法身,便需要消磨大量时日来打磨法力神通。他修溟沧第一斗法神通龙盘大雷印,这门神通又与北冥真水焦不离孟,自然要耗费更多精力参悟磨合。仅仅只是参详过几个来回,出关时便已是二十七载过去。
他嘱咐前来通禀的齐梦娇领着霍轩在前殿坐下,自己随后就到,然后拾起天一殿前积压的一些谱册晃眼看过――数年前门中又是一轮大比过去,十大弟子座次并无变化。几个元婴修为弟子皆在外历练,唯有霍轩百忙之中赶回来主持了一番。如今门中的局势是可以料想的胶着,师徒一脉与世家分不出胜负也不敢贸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