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恩师,恩师便如我父。”
周宣忽又觉得压着自己的那块石头变成了上浮的水泡,啪的一声破了,整个人随之松快了起来。他将伞又往齐梦娇那边斜了点:“我瞧着张师叔的事总是教恩师很发愁。”
齐梦娇叹了口气:“恩师这几年,我瞧着总是有些郁郁的,原以为张师叔回来能来看看。可惜听雁依妹子说,张师叔这一去便不知何日才归。”她瞧了眼周宣,认真叮嘱,“恩师虽眼下不大理事,但我等万不可有所懈怠,以免再如当初一般,被人捉了短处。”
“师姐放心。”周宣点点头,“我知道该如何做。”
铺开一卷素绢,提笔饱蘸了墨,原想默上一篇烂熟于心的道经,不曾想落笔时,猝不及防写下地却是个“衍”字。
齐云天微微一怔,随即搁笔,终是失了再写下去的兴致,任凭风将纸张与白绢吹乱,散落一地,如同错了季候的雪。
如此突然地离山,还携了亲传弟子一路,想来不是小事,且还要以百年计……他一手支着额头,细细想来,心中转过几个念头,仍有些不确定。若是要为避一避斗剑得胜的风头,倒也无需还带上弟子远行,只怕此事,掺了几分浮游天宫的手笔在其中。
思及此,心中稍微安定了些,只是安定之余,又觉得心头有些空落。
若是在往日,径直往浮游天宫走上一趟,总归能知道些什么,而如今却是不能了。纵使自修得元婴法身后,那些事务打理之权随着正德洞天的闭关重新一点点归交到玄水真宫,但他仍是知趣地不碰。
是的,还不能碰,也不能急,这也许是又一次的试探,试探自己对权力的迫切。一步步行至今天,一步也错不得。
想罢了这些,沉淀的思绪里便终是只剩下了张衍。
齐云天阖上眼,大雨冲洗出的寒凉教人有些倦怠。张衍不曾传信过来,想必自有他的道理;走的突然,也必是出于周全的打算。这些他都明白,只是却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好像这早已是一种烙在骨子里的病症,伴着这样一场雨,隐隐作痛。
踏破元婴三重境后,过往那种疲倦与嗜睡的感觉便渐渐淡了。只是此时此刻,他仍是想要小憩一会儿。风声呼啸来去,脊背生寒,倒也无心去寻求什么温暖。时间总归便是这么一点一点消磨掉的,久而久之,总能熬过来的。
慢慢来吧,横竖棋子已是布下,并非一日之功,一味地在玄水真宫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要筹谋的事情还有许多。
他在朦胧的思绪中沉沉睡去,恍惚间竟像是陷入了一片温暖。那温暖来得真是教人觉得意外且欢喜,像是久别重逢。
――“他们会拿你赌,但我不会。我赌不起。”
――“纸上得来终觉浅,到底还是要见上你一面,我才能放心。”
――“我既要与大师兄缔成鸳盟,自然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梦里的年轻人仍是极英俊极骄傲的模样,站在一个触手可及的地方,光是看上一眼,都教人觉得欣慰,仿佛岁月都平添了颜色。
于是一颗心到底还是贪婪了,忍不住上前想要看得清,抱得更紧。
齐云天下意识伸出手去,随即自毫无防备的落空中惊醒。睁开眼时,凉亭四面依旧是暴雨如瀑,满目俱是晦暗的青色。
他不觉自嘲一笑,略微直起身,肩头忽地一松,一件云青色的外袍无声逶迤在地。
他随手拾起,一时间竟有些迷茫,但随即便释然,只道是齐梦娇去而复返。
雨簇簇地下着,天与海都成了一个颜色,灰蒙得像是将四野都洗褪了色。转眼间,手上的白绢便湿了个透,墨迹晕开,容易叫人想起凋敝了的花。
张衍伫立在风口浪尖上,沉默地注视着那个早已辨不分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