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2)

他披衣穿鞋匆匆开门,杜仰熙闯入,来不及与桑延让说话,冲进来把案上的《西汉书》、《庄周》、《楚辞》等抱了就走,还没出门又折返回来:“你常翻的那些杂书呢?”

桑延让打了个呵欠,困倦地说:“又来了,书就是书,何为正,何为杂?此室之内 举目四顾无非书者,随意挑吧!”

杜仰熙跑到床边上,果然从枕下又搜刮出几本书,无非《周易》、《楞严》、《圆觉》一类。

桑延让忙扯住:“哎,给我留一本啊。你不是说《太玄》、《楞严》不是仕途学问,从不沾惹分毫的,你这是”

杜仰熙摔开他的手,桑延让迷糊地没站稳,又躺倒在床上,头一歪,继续睡了。

小院中,夜凉如水。

风吹树影摇曳,天边月华皎洁。窗上,映出一男一女的影子。

“娘子熟通经史,过目成诵,难道对佛家典籍也有涉猎吗?我却是个愚钝人,从来不解其义,敢向娘子请教。佛家说‘五观若明金易化,三心未了水难消’,何解。”

“君七岁读论语,当知‘吾日三省吾身’的道理。门外人尚懂得常怀自省、须行善道。那佛门中人每吃一粒米,自然也要食时五观,愧心常存,去贪嗔痴三心。唯有行止坐卧处处修行,方有心如明镜照万象、清净世界度众生。如此简单的道理,郎君何处不明?”

……

风声夹杂着翻书声,二人话语慢慢低沉。窗外人影淡去,天色渐渐亮起。

鸡鸣三声,桑延让整装完毕,刚打开了门,一道人影快步入内。

杜仰熙激动道:“是她!”

桑延让诧异:“谁?”

杜仰熙一把握住桑延让的手臂,目光灼灼。

“李伯阳指李木为姓,生而知之。你还记不记得,郦家比文招婿那回,就是你说出得甚妙的那道上联,出题者原是我的娘子啊!”

桑延让愣住,下意识看了一眼正房的方向。

二人坐下。桑延让眼神复杂:“一场阴差阳错的婚事,倒叫你与一位蕙质兰心的佳人结成良缘。元明啊元明,你这份好运可真叫人羡慕。”

杜仰熙没能读懂桑延让的眼神,却被刺中痛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可惜我这刚得来的好娘子,眼看就要飞了。”

桑延让惊讶。

昨夜,杜仰熙与寿华对坐读书,杜仰熙道:“娘子所言有理,君子终日乾乾,却与《左传》之立德、立 功、立言息息相连。凡天下死而不朽者,一切皆从乾乾始,以乾乾终。安道常将《易》书放在枕畔,今夜他要在此,定会拉着娘子秉烛夜谈、切磋学问。好了,继续问下去,怕也考不倒娘子,你有话,不妨直言。”

寿华微笑:“说起写诗作赋、治国理民,奴家不敢与郎君比肩,不过在闲书上下工夫,让郎君见笑了。既是认输了,这张和离书”

寿华把和离书推过来,杜仰熙又把和离书推回去。

“谁说我认输了。娘子博闻强识,深藏不露,难道你家官人我便是个草包,不堪与娘子相配?”

寿华起身,走到满满一架书前才回过身来:“郎君也知,我先头还有一位丈夫。守孝期满后,母亲一再催我再嫁,我却迟迟不肯应允,你知是什么缘故?”

杜仰熙疑惑:“娘子是为了……”

“我的学问与先夫相比,如萤火比之月辉。先夫过世之前,拉住我的手道,汝不再适,我死难瞑目。只得这一句也罢了,偏偏他还说,我要再嫁,必得选个才情、品性都远胜于他的丈夫,否则,纵是相隔冥漠,英灵也不免抱恨衔怨。身为女子,若恋后夫而忘先夫,顾私情而舍前恩,难免失了为妇之道。还请郎君见谅。”

杜仰熙怔住。

此时,桑延让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