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2)

柴安一口气梗在心头,出口之言冷峻如刀:“既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有几句戳心窝子的话,明知我说了三娘要恼,要恨,我也不得不问。难道你郦家是什么世宦巨贾、诗礼人家, 还是你娘她不曾汲汲营营,一心要攀高结贵?”

康宁欲辩,柴安又说:“若那姓杜的不是进京举子,你娘肯舍他一口热汤么?旁人眼见着你家有个可怜人半主半仆,险被浮浪子弟轻薄了去,难免背后要怨郦娘子待人不公、治家不严。我娘听了些碎语闲言,心生顾虑亦是人之常情,难道非得她三跪四请,求着要同郦家结亲,才能顺了三娘的心气?可郦家是郦家,三娘是三娘,我求的是三娘这个人,我都不在意那些外物是非,三娘又为何总是耿耿于怀?”

康宁越听越气,笑意早已无影无踪,好容易听到最后一句,忍无可忍道:“说得好!口口声声不嫌,分明处处都嫌的。你爱那出水的清荷纤尘不染,却不知它的根往泥里扎得深,没得泥土养她爱她护着她,早在大风大雨里摧折了!我娘就有千万个不是,不盗不抢自食其力,艰难将女儿们拉扯大,于我心底贵过山海的,轮不着外人来说长道短!柴大官人,你尽可去寻那高门大户、人品贵重的大家闺秀,难道我还非要把自已送去任人轻贱?我这样低门小户的女儿,将来自有我的归处,我不妨就此立个誓,便是寻不着女婿,宁可老死郦家,也绝不登你柴家的门!”

康宁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柴安看着那扇禁闭的大门,怔怔呆了半响,满腹怨怒涌上来,伤心得眼圈都红了,他咬牙不肯再低头,强逼着自已狠下心肠,转身就走。

门内,康宁走了两步,却是突然快步到了门边,猛地打开了门。

然而,雪里的那道身影决绝地没有回一次头,她张张口,竟是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柴安的身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康宁忍不住眼底含泪,浑身一片冰凉。

琼奴从黑暗里走出来,将伞撑过康宁头顶,眼里满是同情悲悯,无奈道:“三娘……”

康宁醒悟,忙侧身抹去面颊上的泪水,强作出一点笑脸:“是雪,雪又大了。”

雪夜里,只余下琼奴一声轻轻的叹息。

东厢房里,春来送来热水。

“娘子说了,今夜委屈杜郎君与桑郎君凑合一宿,待明儿正房收拾出来,便可让杜婆婆搬过去了。”

杜仰熙颔首:“劳烦了。”

春来带上门退了出去。杜婆婆在床边四处摸索着,从枕头摸到了被子,停下,又在厚实的被子上反复地摩挲。

杜仰熙说:“娘,赶了这么久的路,您一定累着了,先泡泡脚吧!”

他放下水盆,挽起袖子,要给杜婆婆脱鞋。杜婆婆突然道:“棉花可真厚实啊……熙儿,郦家如此待你,你将如何报答呢?”

杜仰熙避而不答,捧起母亲的脚,然而杜婆婆却冷下脸:“你跪下!”

杜仰熙一言不发,跪在杜母面前。杜婆婆颤抖的手抚在儿子的头上。

“我常听人说,有那等读过许多书的,自以为是奇货,一味地买铁思金、得寸进尺,只待将来好沽个高价,我以为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人了!我自小教你要知恩图报,你都抛在脑后了吗!”

杜仰熙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娘,儿子明白您的意思了,明日我便去郦家登门求亲!”

潘楼街两边,积雪正在缓慢消融。

今日是冬至,沿街店铺纷纷挂上了“冬至大吉,歇业三日”或“贺冬歇业”的牌子,商贩挑着馄饨摊子沿街叫卖,“大担馄饨,一口一个”的声音不绝于耳。

大街上车马川流不息,行人穿上新衣满脸喜气,妇人们大多提着进香的竹篮,孩子们则绕着馄饨摊子打转,气氛欢快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