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庭知目光往下一扫,瞥见裴希眼睫心虚地颤抖。
他懒得去戳穿她这种小谎言,只低下头去直勾勾地睨着她:“哦,那怎么办。”
裴希不知所以然地看他一眼,又很快像一只小鹌鹑那样蜷缩起来:“你松开我就好了啊……有什么怎么办……”
“可喘不上气的人又不是我。”郁庭知轻慢又恶劣地轻轻‘嗤’了一声:“你要我让步,总要做出一点补偿吧。”
“……”
看来他果然还是喝醉了。
这人喝多了之后怎么是这个样子……
裴希久违地感到了几分束手无策,就好像高中第二次见面就被他压在体育仓库,那个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笑着,抓住了她的手。
当时的她觉得郁庭知简直是世界上最恶劣,最不讲道理的人,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可是后来逐渐认识,她才知道,原来郁庭知只是和自己一样,被另外一种形式困住的鸟罢了,被藤编笊篱扣住,和被金丝笼子锁住,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所以裴希一直觉得,虽然她和郁庭知的人生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但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又是同一类人。
那个时候裴希总觉得自己能比其他同学更理解郁庭知,理解他的痛苦与束缚。
直到后来她丢下郁庭知,独自一人去了英国,大概过了半年左右,接到了潘彭与的电话。
在裴希的印象里,潘彭与一直是一个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人,他好像没什么脾气,有的时候被人耍了,也只是哈哈一笑,说算了,人生总是起起落落落落。
“裴希,你到底有没有心啊,郁庭知他就差把心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那是裴希第一次听到他那样声嘶力竭地质问。
“你想去留学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跟他沟通,你就非要默不作声一个人走,怎么,你是怕郁庭知成了你的绊脚石还是程咬金!”
那个时候裴希才知道,郁庭知就是为了填补长子不在身边的空虚而出生的,也就是说,他的诞生,就并不是作为郁庭知,作为一个人,而是作为承受父爱与母爱的载体来到这个世界上。
而他的名字庭知,原本裴希以为那两个字取自谢庭兰玉,知书达理,充满了高知父母对他美好的祝愿,在得知这件事之后,也变了味道。
庭知,停止。
他生来就是不被允许前行的。
父母的爱是比贫穷,稚嫩,胆怯都要更柔软舒适,却又固若金汤的枷锁。
甚至与她不同的是,她无论何时都可以铿锵有力地,大声地说出自己的过往。
可郁庭知不同,那对父母的爱实在是太过体面了,体面到捂住他嘴的东西,都不是和她一样的麻木与怯懦,而是两双充满爱意的手。
但那天,无论裴希怎么追问,潘彭与都没有跟她说郁庭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只是在电话那头仓促地留下了一句话:
“现在你想要的都得到了,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别再来祸祸他了行吗,算我求你了。”
之后裴希也尝试着联系过肖怡宁,问郁庭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但肖怡宁本来就和郁庭知不处于一个生活圈,什么也没听说。
最后裴希一个人在英国又熬了一个多月,那是她最人不人鬼不鬼的一段时间,整个人精神脆弱得好像随时都能崩溃,后来在一个深夜泪流满面地惊醒,裴希终于忍不住哭着给潘彭与打了个电话,央求着保证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郁庭知面前,潘彭与才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正在篮球场,抓拍的是他起跳双手扣篮的那一瞬间,衣摆放肆地飞扬而起,右手手腕上箍着一条黑红色的运动腕带,小臂上青筋极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