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邑长公主能听到自己对自己的反驳,也听到了大汉天子的反驳:“为什么不会?只要与皇太子有关,皇考有什么做不出的?”
―那是他们的父亲将近而立之年才得到的长子!
―那是他们的父亲最厚待的家族所生出的长子!
――整整三十八年,他们的父亲从不曾让任何一个子女威胁到长子!
―他们地父亲那样热切、肯定地希望由长子继承一切……
――即使涉嫌大逆那样的事件,即使大军对阵,血流在河,他们的父亲在最暴怒的时候,也不曾说一个“废”字……
―他们地父亲真的不会希望由长子一脉继位吗?
鄂邑长公主无法反驳少年天子地质问。
――毕竟,皇太子卒后有漫长的四年时间,可是,他们的父亲一直拖延到生命的最后时刻才册立太子……
刘弗陵平静地望着自己的姐姐,双唇抿出冷笑的弧度,随后启唇追问:“即使皇考没有那样地心思……大司马大将军呢?”
――霍光是什么心思?
只是想到而已,年少的天子便恐惧地瞪大了眼睛。
“皇姊,朕不知道皇考究竟是什么心思……但是,在霍光心里,朕远不及那个皇曾孙正统……”
“不!”
少年天子狠狠地摇头,“不止是霍光……天下人都是这样地想法……是不是?”
华夏千年,嫡庶长幼的礼法早已刻入每一个人地灵魂……
―论正统,这位年少的天子不过是孝武皇帝地庶出少子!
―庶出少子……继承父位……
―史书上,这种行为从来都是引动乱的肇因……汗青之上,每一次的描述都血淋淋的情景……
―他们的父亲精通经史,当真就不清楚吗?
少年天子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父亲是以多么险恶的用心在安排自己……
他看着鄂邑长公主,几乎是苦笑着问:“皇考真的对那个曾孙毫无安排吗?”
“或,霍光就是安排?”
少年子握住皇姊的手腕,颤栗着说:“朕怎么敢让霍光掌权?朕怎么敢?……”
―怎么敢?
―怎么敢想所有的安危寄予最美好的可能?
鄂邑长公主也颤栗了……良久,她才喃喃地开口,不是自言自语,还是教诲年少的天子。
她说:“没有人知道霍家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皇姊?!”刘弗陵惊呼了一声,被自己的姐姐忽然的深刻言语吓到了
鄂邑长公主却只是抬眼看着自己的弟弟,颤抖的手忽然便紧紧握住他的肩:“你说得对……你做的对……”
虽然不明白自己的姐姐究竟想到了什么,但是,看到自己唯一可以全心信赖的人认可了自己的想法,十四岁的天子仍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惊悸的感觉终究有消退的时候,毕竟,这一切都只是他们的推测……或说猜测,毕竟,霍光的言行并不能提供相应的证据,让他们可以确认自己的想法。
惊惧之意褪去,鄂邑长公主感觉自己已是汗流浃背,被冷汗浸透的几重衣裳都贴在身上,冰寒凉意丝丝地渗入身体,让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姐弟俩靠得很近,少年天子几乎是立刻便察觉了她的异样,不由关切地询问:“皇姊,你还好吗?”
“没事!”鄂邑长公主断然地开口,随即便严肃地询问:“上如今有何打算?”
少年天子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却只能摇头:“朕还没有想好。”
他虽然年少,但是,行大事必须借时、势方能行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更何况,他还一直反省上一次燕王劾奏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