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裴思言六岁那年。
他和裴渊,还有我和我爸,我们四个人一起在这里跨年。
餐桌上,裴思言举杯,不太熟练地说着他新学的词汇:
「祝外公长命百岁,祝爸爸妈妈,百年好合。」
我红了脸。
裴渊坐在我身旁,餐桌下,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
那是我与他之间,曾有过的,太少太少的片刻的温情。
过往不是一无是处,只是不尽如人意。
我替我爸倒上酒。
再举杯,与他的酒杯相碰。
就借窗外烟火,祝爸爸身体康健。
祝我的余生,年年岁岁,平安喜乐。
番外 裴渊
1
失去桑宁后。
很长时间里,我总是会忘记她离开了的事实。
晨起下楼,看到餐桌上的早餐。
我提醒保姆:「换一杯牛奶,太太不爱喝豆浆。」
保姆站在餐桌旁,闻言神情一怔。
裴思言提着行李箱下楼,在我身后冷笑:「装什么,好像你以前在乎过似的。」
我才恍然想起,我已经离婚了。
桑宁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我总是嫌她无趣,对她冷嘲热讽的妻子,她如我所愿离开了。
裴思言带走了他所有的东西,其他不要的,他也全部清理了出来,一把火烧干净了。
大概是点了火,动静太大,连我爸妈也赶了过来。
裴思言平静地拖着行李箱出门,头也没回地说:
「我已经找好了房子。从今天起,我跟裴家无关。」
我妈气到差点昏厥,我爸怒火攻心,气喘不止。
我怒声阻止他:「裴思言,你别忘了裴家养了你十四年!」
2
男孩回过头,看向我。
这些年来,他总是最敬重我。
他说,他所见到过的最优秀的人,是他的爸爸,那让他骄傲。
他说我是他的偶像,是他前进的方向。
他敬仰我,绝对的信任我。
所以在他八岁之前,明明我爸妈无数次在他面前,说过桑宁的坏话,他也从来不信。
但后来,他八岁时问我,爷爷奶奶是不是骗了他。
我说:「没有。」
他就信了。
可原来在他眼里,最完美最不可能撒谎的父亲,也是骗子。
此刻,他看向我的目光里,再没了曾经的信任和崇拜。
只剩下憎恶,和鄙夷。
我听到他再开口,如同坐到谈判桌上,没有任何感情地,和我谈一桩生意。
「妈妈与你离婚,没有带走任何财产。
「她说,将属于她的那一半,当是拿给我的抚养费。
「现在我告诉你们,我的抚养费,拿来偿还你们十四年对我的花费。
「从今往后,我与你们无关。」
他声线微顿,又嘲讽出声:「何况如果不是我妈,你们应该早就把我扔掉了吧?」
他到底还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才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