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惯着他了,男娃娃这么娇惯怎么行呢?还有十几二十天你就要上初中了,到时候还不是见不到?索性现在开始培养。

陈柔迟疑片刻,垂下眼道:“姑婆,我暂时先不去上学了,可以跟学校申请延迟入学的。一来我学费不够,二来陈康还小,我怕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说完陈柔转身离开堂屋,把姑婆的叹息甩在身后。

来到河坝,碧澜微漪,翠竹摇曳,发出飒飒的声响,陈康昂着脑袋,黑眼睛滴溜溜看着这散发着清香的绿色植物,小嘴微张,口水淌了一下巴。

陈柔用围兜给他擦擦口水,然后调整姿势,将他换到背后。她举起沉重的弯刀,用力砍向竹节。

陈柔人小力微,竹子又坚韧,饱满的竹壳似有回弹力,一刀下去,手腕震得发麻,青色的表皮却只留下浅浅的凹痕。

而背后的陈康被她猛一动作吓得一激灵,又看不见熟悉的脸,不安感袭来,咧嘴委屈地哭了。

陈柔只好把小人从背后解下来,贴着他柔嫩的脸颊柔声安慰:“小康乖,不哭哦,小康是个勇敢的小宝贝,什么都不怕,妈妈在砍竹子,编竹筐卖了给小康买好喝的奶粉哦……”

陈康渐渐止住了哭泣,却再也不肯呆在背后,一到背后就开始嘤嘤嘤,陈柔无奈,只好把他挂在胸前,如此弓着腰,胸前又兜了个奶娃儿,不好使力,稍一使力,震到陈康,小祖宗就要不舒服地哼哼,陈柔忙活半天,累得满头大汗,也才砍下三根竹子。

她把竹子用麻绳捆扎成一束,模仿别人弯腰抬起端部放在肩上,三根又长又粗的秋竹,便在少女咬牙使力下,像一条笨重的两栖动物,拖着翠绿的尾巴,在土路上艰难爬行起来。

陈柔一路上走得歪歪斜斜,少女柔弱的身子被竹子压弯,初秋正午依旧毒辣的日光,好似一张巨手,随时要将她掀翻。

走到窄窄的田埂上,陈柔汗水迷住了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就这么一抬手,大脑中仿佛有个开关一按,她眼前一黑,身体瞬间失衡,一头栽向旁边的矮田。

正值稻谷成熟的季节,稻叶郁郁葱葱,如镰刀般锋利,陈柔摔进稻田的瞬间,尽量护住怀里的陈康,然而婴儿裸露在外的柔嫩肌肤还是被稻叶划伤,胳膊脸上皆有细细血痕。

陈康嚎啕大哭起来,婴儿中气十足的哭声,被风送至广阔的原野中,立刻变得微茫,正如许多底层人渺小无助的人生。

陈柔心碎成一片片,顾不得自己的狼狈,赶忙抱着陈康抚慰,声音颤抖,陈康却兀自伤心哽咽,陈柔的泪水也随之簌簌掉落。

下身传来一阵剧痛,她后知后觉地低头,发现砍竹子用的弯刀割破裤子,在大腿外侧划出一道手掌长的伤口,皮肉翻卷,血流如注。

看到那条骇人的伤口,她反而镇定下来。她先把染有鲜血的弯刀捡起来,然后抱着陈康艰难地爬回田埂,陈康缓过劲来,慢慢止住哭泣,把脑袋靠在陈柔颈边,只腮边还挂着豆大的泪珠,偶尔打个哭嗝。

血一路染红了稻谷和土坡上的秋草,陈柔一手兜住陈康,另只手揪着宽松的衬衣下摆,忍着疼捂住伤口。她看向竹子,长长的竹竿倒在田里,将人家的稻谷扫倒了一小片。

那稻谷接近成熟,穗子结着饱满喜人的果实,风吹稻浪,直立的稻子们得意得摇晃着,唯有靠近田埂的一片,垂头丧气地匍匐着。

陈柔见状,面露忧愁,心中不安起来,连疼痛都仿佛减轻了些。

她的不安须臾便得到了回应,侧方传来一道质问:“你个臭丫头,走路不看道,把我的谷子都压坏了。”

只见刘老八赤着瘦条条的上身,皮肉松弛,皱巴巴紧贴着突出的肋骨,眼中精光大盛,上上下下扫射着陈柔,好似盯住肉骨头的沙皮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