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陈柔因为下班晚,总是天黑尽才赶到幼儿园接陈康,陈康每天总是最后一个走的小朋友。他喜欢幼儿园,但若非要他说一个不喜欢的点,那就是眼睁睁看着其他小朋友一个接一个被家长接走的背影,独自落寞的感觉。那种滋味,对一个六岁半的小孩来说,并不好受。

今天陈柔破天荒这么早来接他,简直让他在大家面前扬眉吐气。

顶着诸位小同学羡慕的眼光,陈康神气十足地回到座位,三两下收拾好小书包,朝老师敷衍地招手道别,然后小鸟归巢一般地跑向陈柔。

回家后,陈康的好心情在看到陈柔面具背后的脸后瞬间烟消云散。

“姐姐,你的脸为什么变成这样了?”陈康被吓了一跳,他敏锐地觉得陈柔被欺负了,挥舞着小拳头,问是谁,要去帮姐姐报仇。

陈柔拉下他的手,笑道:“哪有人欺负姐姐?是食堂中午做了一道很好吃的点心,姐姐嘴馋,一不小心吃多了,结果过敏了,脸就肿了。姐姐好怕被其他人知道姐姐把脸吃肿了,笑话姐姐,只好戴着面具遮丑啦。又看到有孙悟空面具,想起小康喜欢,就给小康也买了一个,小康开心吗?”

陈康闷闷不乐地摇头,对陈柔的话将信将疑。什么食物过敏会导致淤青和破皮?那几道明显的指印又是怎么来的?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由于知识储备和生活经验不足,他无法准确地用语言表述心中疑问,只能拧着小眉毛,像个多疑的小老头一样,气哼哼看着陈柔的脸。

陈柔见状,干脆转移话题,说:“小康,你知道姐姐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去接你吗?”

陈康尚未脱离稚子的单纯,果然中计,不再纠结她的脸,摇头。

陈柔告诉他,她下午把厂里的工作辞了,准备搬家,搬到一个新的地方,所以小康明天也不用去幼儿园了,等搬到新家,就可以直接上一年级了。

“啊,不去幼儿园了?那再过几天的大班毕业礼怎么办?我有节目呢,老师说要请姐姐来看。”

陈柔哄劝:“小康可以在家演给姐姐看呀,而且姐姐受伤了,搬家需要小康帮忙,小康辛苦一下,帮帮姐姐好不好?”

“好!”

是夜,陈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扪心自问,自己有没那个能耐,在两个多月内找到门路,解决陈康幼升小的问题,答案是没有。就算有,也许只是再重复一遍同郝德的龌龊,然后某天被人当街剥衣示众,到时陈康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糊弄了,哪怕现在,她都感觉陈康只是假装相信她的说辞。梁燕的话在耳畔反复回响,和一个陌生的残疾人结婚,换陈康的泽城户口,也许还要加上较好的物质条件,或是铤而走险,再去陪某个小学领导睡觉,让陈康顺利入学,前者好歹名正言顺,后者却要背负道德压力,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二者相较,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梁燕肯定有她的小算盘,不过也属正常,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至于陈柔,命运从来不给底层人选择。

0027 厌世

城市不比农村,丑闻一日千里,城市大家对面不识,人与人之间距离疏远,加上陈柔平日不怎么与人交往,那个年代通讯不发达,陈柔被人老婆在车间暴打的新闻小范围传播了一阵,随着陈柔离开工厂,便逐渐消弭了。

只陈碧云和梁燕交往还算频繁,又算陈柔为数不多的朋友,几天后还是从多个渠道获悉,包括梁燕看上了陈柔,想让她当儿媳一事。

陈碧云拎着水果牛奶登门探望,此时陈柔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面颊和嘴角的淤青却更加明显,看得陈碧云暗道可怜,嘴上却一句不提,环顾已经打包了一半的出租屋,试探地问起她之后的打算。

陈柔知道自己在陈碧云心中或许是另一番形象了,但想想走投无路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