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我当初嫁进侯府，本就是权宜之计。

小侯爷怔怔看我半晌，不怒反笑。

他伸手摸我的眉眼，动作和声音都极轻：“我对你不好吗，宋栖梧，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杀了我最爱的人，我要你的命了吗？”

他颤抖着掐住我的下巴：“我只是想你认个错。只要你认个错……荛姬的死我都放过你。可你呢，宋栖梧，你认过一次错吗？”

他说：“你唯一一次认错，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想救你的婢女。你说你心悦于我，可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婢女重要。”

“我错了。”我说。

小侯爷愣住了，怔怔看着我。

“我当年不该心悦于你，更不该费尽心思嫁进来，搭上了她的命，”我哑声道，“侯爷，我知错了，放我走吧。”

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了。我也不想报恩了，放我走吧。

小侯爷目光震颤，片刻后，化成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绝无可能。”

11

我不明白小侯爷。

他厌恨汉人，可是看到胡人将领囚禁折磨一个汉人少女时，却单枪匹马将她救了出来。

他深爱荛姬，可是荛姬被我杀了，他却说如果我肯好好认错，此事就算揭过了。

他说他怜惜我。可他杀了我最在乎的人、我在侯府中唯一的支撑，还问我肯不肯原谅他。

我不明白。

也不会原谅他。

我无力与他争辩，总是恹恹的。一旦说什么话，也只是求他放我走。

他气得踹翻了椅子摔门出去，过一阵子再回来，面无表情为我侍汤药。

有一天我在昏睡中醒来，发现手腕上又被套上了那一串菩提子。

我听侯府下人们说，他自己将散落的菩提子一颗颗捡了起来，又重新串成了一模一样的。

他将菩提子绕在我手腕上，轻声道：“栖梧，你会好的，你会没事的。我们会变成从前一样。”

我低头看着。这双挽弓拉箭的手，原来也会被青砖磨得血淋淋。

我说：“变成从前一样，是什么好事吗？”

我将菩提子褪下，平静道：“有没有它，我都是一样的半死不活。或许侯爷说得对，这菩提子并没有什么用。”

小侯爷动作僵住。

片刻后，他抬起头哑声道：“宋栖梧，这样对我，你才痛快吗？”

他说：“你记恨我？为了你的婢女记恨我？可是栖梧，你欠我更多。你还杀了我的孩子，你没保住我的孩子。”

我今日说了许多话，没什么力气了，声音轻如呢喃。小侯爷急忙侧耳过来听。

“那时你就在院门外，我告诉了你，”我轻声说，“不是我，是你杀了它。”

我眼看着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12

侯府的人都说小侯爷变了。

他日日夜夜围在我病榻前，请了无数名医来为我诊脉。

他握着我的手，信誓旦旦道：“栖梧，我一定会把你治好。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可惜，各路名医在诊脉之后，都只是摇头。

我的旧疾惨烈得近乎古怪，身子早已亏损得厉害。

之前能有孩子，近乎一个奇迹。

小侯爷发了无数次的火。

我看着他暴跳如雷，不为所动。

小侯爷赶走了大夫，突然盯着我：“宋栖梧，你根本不想再给我生孩子，是不是？”

我平静道：“是。”

我不想孩子像我一样受折磨。况且我这样的病骨支离，也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娘。

可他不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