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
狠且聪明的做法是沉住气,找个机会让高杰听到他们说“嫂子真美”,至少不应该自己把证据毁了,杨剪当时知道,现在也明白。可他回头叫李白下车,又一次松开车把,又一次捡起了那只火机。
火苗的形状好像都没变。
他就是看不得这些东西在世界上多存在一秒了,哪怕是他的梦中,更何况是他的梦中。
于是那支烟又一次被狠狠摔到地上,和那些相纸一同萎缩成焦臭的一团,被扭打的人群用鞋底碾烂。杨剪这回少吃了点亏,他知道什么时候会聚起来物流双手把自己往地上摁,也知道哪里会扫来一条腿,打火机被踩碎在同样的砖块旁,液态丁烷的汽化嘶嘶作响,在他伸手捞砖的时候吐出同样灼人的低温,但这回杨剪骑稳了,成功把人压在地上,躲过直冲后脑勺的拳头,把砖头拍上领头的脑门。
还真晕了。
砖也碎成两半。
杨剪笑起来,就算他寡不敌众,最后还是没能避免被八个人堵在墙角的结局。十多只手按他的肩膀,他坐下了,看到路灯上安装的相同的挂钟,九点零五分,又是九点零五。疼痛如上次那般溢过了麻木的界限,身上的每个关节都像被卸开了一遍,潦草地拼回去,他暂时使不上力气,鼻血不住地流,似乎也没有几块皮肤是好的了,血又黏又热,流过很多地方,变得冷。他用模糊的视线扫过那些拥挤的人脸,心里想的也是重复的事:如果你们今天没把我打死,以后你们都不会好过。
第九个小弟把领头的扶了过来,刚醒,一瘸一拐的,手上似乎也没力气。杨剪记得自己被抽了二十个巴掌。
牙齿该咬起来了,免得抽在脸上的冲力让它们弄伤自己。他继续想:你们会死,我知道。
然而那一巴掌高高扬起,却僵住,最终也没能落下来,狞笑钉在脸上,那张脸也扭曲了。杨剪在眼底察觉亮光,是个刀尖,把那个胖子扎透,差一寸抵上他的胸口。
“北京大学,”李白就在这张脸后与他相视,在耳垂旁,肥厚脖颈处那个拥挤的角度,露出那双清澈的眼睛,方才的对话就像从未中断,“你会考上的。”
说罢就拔了刀,剩下九个小弟应该是吓傻了,或者没有,杨剪抹开眼角的血污,没来得及辨清他们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只瞧见他们像是被绑了的猪,一人被李白割了一刀,割在眼睛上,他们痛苦地捂住双眼,倒在地上抽搐。
刀刃还是雪亮的,一点血也没沾,李白把它随手丢在地上,走到小路对面,推开了唱片店的门。
9.
杨剪看他的背影。
全神贯注。
充血状态下,店里的暖光也能让眼球刺痛。那时也是一样,长发披肩的老板牵着自己养的小土狗跑出来,吼了句“报警了都给我滚”,众人一哄而散后,她蹲在杨剪旁边。她身上有股甜滋滋的面包味儿,说十打一太不地道,也说这样的小屁孩儿她见多了,重点中学的倒是头一个,见杨剪太疼,又把刚点上的烟递给他抽。
杨剪坐在原地,衔着那截烟,第一次尝到烟草的味道,呼吸悠长,他终于不再自虐般盯那些水晶了,侧目望向她,每个字都划过腥得发咸的齿间:“我是哪样的。”
“每天没个正经事干,愤怒啊,不屑啊,要反抗啊,都喜欢来我这儿听摇滚,这条小巷子快成斗殴圣地了,”老板眉眼弯弯,却叹气,“爸妈工作忙,没时间管你吧。”
杨剪没有辩解,只是笑,放松地仰靠在老房子已经没了尖角的墙棱上。小狗不停地叫着,血流得太多了,滑在砖石上,把缝隙里泥土都染成乌黑,那一摊漫到高跟鞋底才真正引起重视,老板大叫着一跃而起,奔回店里。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而那时杨剪已经无法抬眼去看。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