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
他叫做吴邪。和天真无邪的无邪同音。
吴邪坐在桌前,盯着拓本,过了很久也没翻动一页,他的眼睛分明是在看那净皮纸上的字,却空洞地没有半分焦点。他以为自己早就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就连王盟都说自己这些年变了很多不是吗?可是为什么那些他不愿想的东西此时此刻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的脑子里横冲直撞?他很想去管一管它们,让自己发自内心地变得平静淡漠,就和那个人一样。
那个人。
吴邪一闭眼,强迫着掐断了自己的思绪,不能想,绝对不能想,否则孳蔓难图。他胡乱地晃了晃头,顺手拈过一枚纸,抓起一支笔就开始临摹那拓本上的字。这是他长期以来的习惯,写字可以磨练人平稳的心境,他写得一手上好的瘦金也是得益于此。
只是看到那个字时他却愣住了,握住狼毫的右手轻微地颤抖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落下,墨汁有些化了,纤细俊秀的瘦金体变得有些怪异,他每写一笔都会停顿片刻,就好像那个字他从来都不会写一样,尽管他写得极慢,可是那个“张”字最后的一捺他还是没有完成。
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吴邪丢开笔,看着那个字,轻轻地笑了,那个字写得一点儿也不好,他觉得自己也许这辈子都写不好这个字了。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突然,他极轻声地开口,那声音被雨声覆盖着,似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你还好吗?”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很好。生意虽不是晦涩艰难,但如今世道不清平。不过我想我能摆平,我比以前厉害多了,他们都这样说。”
他用手遮住那个字,不敢看,“只是,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就是,你现在在哪里……”
吴邪闭上眼,手上用力,将那张纸捏成了团,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很危险,他不能再这样让自己的思绪无限蔓延下去,这种一瞬间的放松与依赖会让自己上瘾,他怕自己再也变不回在人前的模样。他定了定神,将那团纸扔了出去,顺手端起酒,猛灌了一口,就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王盟从怀里掏出了怀表看了看,快到叫吴邪起床的时间了,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吴邪的卧室,怕惊醒了他,却发现吴邪跟昨晚一样,坐在书桌前,纹丝未动。
“少爷!”王盟有些恼怒,显得又气又急,“您难不成又是一宿未眠?”
“不碍事。”吴邪摘下了眼镜,看了一眼立式大钟,“没成想竟然已是这个时辰了。”
他站起身,转了过来扯开了窗帘子,朝阳初升,透着彩色的玻璃刺着他的眼,王盟站在阴处却也睁不开眼,只见吴邪立在窗前,整个人的轮廓融在了这一片朝阳之下,模糊得叫人看不真切。
“你瞧,昨日夜里还下着那般大的雨,我在窗边听了一夜,竟也不知这雨是什么时候停的,今日仍是这般好光景了。”吴邪转过身,微微笑了笑,“雨,不管多大,总是要停的。”
有些人,不管多难忘,总是要忘的。
“少爷洗漱之后要去哪儿?”王盟一边端过洗漱用的铜盆,一边照例问道。
“像往常那样去潘鑫记喝茶。关键时期,一切如旧,若有半点变动,怕是要惹出事来。”吴邪小心叮嘱了一番,取了一件寻常长褂套在了身上,戴上一副水晶石的铜骨墨镜,随手牵过一顶小帽扣在头上。王盟见状连忙上前为他扣扣子,却被吴邪一摆手,“我又不是孩子,这点事自己来罢了。”
“是,少爷今天还像往常那样走着去?”
“嗯。”吴邪自己动手扣好了扣子,在镜子前正了正小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