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年轻人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两旁忙簇拥上了一群人,接过了王盟手中早已湿透的伞,换上了更大的伞,王盟接过一旁早就准备下的黑色斗篷,披在了他的身上,说道,“少爷,夜里风大,披件衣裳才是。”
他不说话,只是任下人们摆布。
“快点送少爷回房歇着去,叫厨房把熬着的莲子羹盛来。”王盟对一旁的小厮叮嘱着,俨然有了一副总管的模样。
“今个儿我想喝酒,叫厨房温一壶上好的绍兴花雕来。”年轻人忽然说道。
“少爷……这……”王盟踌躇了一番,捕捉到了年轻人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忙弯了弯身子,喏了一声后回过身对着一旁的小厮道,“还不快去准备着。”
年轻人端坐在红木大方书桌前,点了一盏油灯,王盟试了一下下人送来的洗脸水,湿了一下毛巾,递给了他。
他胡乱地在脸上猛擦了一通,然后擦拭了一下手,最后将毛巾递还给了王盟。
“这是什么?”见桌上多了一封信,他问道。
一旁上来一个小厮答道,“是北平解家的解小九爷给少爷寄来的信。说是快件叫人连夜送来的,小的们不敢怠慢就没经过盟哥直接放在您书桌上了。”
“下回不管是哪儿来的,就算是南京来的,也得先给王盟过目。”年轻人冷冷地说道,“我不比从前了,现在我是一家之主,立的规矩得好好地守着。今日你可以不听王盟的,下回指不定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若再有下次,定叫你卷了铺盖乱棍赶出府去,自己去何叔那领个三棍子,好长长记心。”
那小厮喏喏地不敢出声,被王盟打发了出去。
“是该叫他们长个心眼了,若是再敢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尽管罚了去,不用问过我。”他眼皮抬也不抬,举起信对着灯火仔仔细细看了个反复,然后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沿着边一点点地刮开。
“少爷,信上说什么?”见年轻人眉峰紧锁,王盟关切地问道。
他叹了一口气,捏着信,借了一点灯火把信给烧了。
看着那双乌黑的瞳仁里映出的跳跃火苗,王盟一时有些恍惚,仿佛眼前这个人不是他认识了几十年的少爷了。
“回一封信给解雨臣,就说婚礼提前举行,越快越好,吩咐下去,彩礼明天就送去。”眼前的白纸烧得极旺,眼看着就要烧到了手,可那年轻人竟然毫不在意,盯着火苗一字一句地清楚嘱咐道。
王盟见状不禁要惊呼了起来,连忙跑上前去打掉了火苗,掰开他的手一瞧,手指都有些烫得通红。
“不碍事。”他摆了摆手,“快去吧。这事不能耽搁。”
王盟拧着眉,仍盯着他的手,问道,“少爷要不要抹点药?一会儿花雕送来了,可叫厨房再做几样下酒的小菜?”
“都不必。”他淡淡地说着,随手翻开一本拓本。
王盟倾了倾身,转身正欲退出房间。
“等等。”年轻人忽然叫住了他。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叫府上的人外出小心些,今个晚上回来,一路上起码有三四个人盯着我们,方才我在府外那会子功夫,也见到几个面生的在外面闲晃。”他推了推额鼻梁上的眼镜,低着头也没抬起来,一边翻着本子,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浑似毫不在意的模样。
王盟一惊,慌忙喏了一声。退出房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坐在昏暗油灯前的人,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多久了,到底有多久了,似乎有近十年了吧。王盟低着头快步走在回廊上,想要回忆起十年前自己这位少爷的模样,温柔恬淡的轮廓,却渐渐地好像模糊得有些看不清了,他不愿想更不愿承认,如今他的这位少爷仿佛变得和他的那个奇怪的名字没有半分相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