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家乡一步一步被抹掉,他不能看着家乡的孩子们连一句国文都不会说,他更不能看着对方像水蛭一样吸干自己的血然后再把贪婪的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他寻求着能够一劳永逸将对方彻底赶出去的办法。

他不停的找,从西到东,从北到南。

也只有这一刻,记忆对他来说,才不是那么重要的存在。

在国仇家恨面前,什么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从去年十二月的西安事变之后的三个月,让他对自己所处的整个东北军彻底失望。主帅被请去金陵一去不返,二十万东北军群龙无首,紧接着一出出一幕幕的自相残杀、内部争斗,让整个东北军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灭亡境地。三月,南京来的一纸东调,东北军接受了国民政府的整编,而他们也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乡。一些不愿离开家乡的人有些变成了游击队,有些加入了满军。

张起灵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对他来说,情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他只用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就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完成,只留下了自己那套奉系上将的蓝灰色军服。他那奇长的手指最后抚过那竖肩章,随后毫无留恋地转身直奔金陵。

没有时间了。不能再拖了,如果这样下去,在东北的殖民就会根深蒂固,到时候难以拔除。张起灵一路向南,他没有选择,只能去金陵。

如果不是在出北平前的小插曲,让他不得不拔刀,如今,他又该在何处?他生命里也许不会有现在这样短暂的平静。

他仰起头,天上那片云,从何而来,又飘向何处。

他不知,何处是归处。

转眼便到了鸣蜩之月。

与上月同样的时间,吴邪端坐在禅房内,一手执着茶碗,眼睛却紧紧盯着棋盘,忽然狡黠地一笑,一车直入对方腹地,嘴角上翘,有些小得意,“将军。”

坐在对面的老和尚淡淡地笑了,拿起了自己的马,吴邪的脸色骤然变了,“等等,我怎么没瞧见你这儿还藏有匹马。”

老和尚看着吴邪一脸心痛的表情,吃掉了他的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手指自己的“将”,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以身作饵,你轻敌了。”

吴邪笑了,点头道,“罢了,罢了,我总是赢不了你。不来了。”

老和尚也不说话,默默地收拾着棋盘,忽然说道,“这次来,吴公子看上去似乎心情很不错。”

“我前几日收到一个好物件,”他说到这里,眼睛都亮了,“我瞅着应该是战国的东西。不过今日没带来,下次带来给您瞧瞧。”

“喔?”那和尚忽然来了兴致,问道,“是个什么物件?”

吴邪抿了口茶,说道,“一只紫金锦盒,那盒子是个密码盒,做功考究,里面有条小铜鱼。”

那老和尚一听,眉毛便拧成了麻花。

吴邪见他神情有变,忙问道,“大师这是怎么了?”

他连忙一展愁眉,微笑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池子里的鱼还没有喂。”

“这本是件高兴的事,可是最近却有桩叫我头痛的事。”他顿了顿,懊恼地说道,“那个狐狸眼说什么参谋长要来临安,请我作陪,推都推不掉,烦透了。”

“日本人?”老和尚若有所思。

“就是。”吴邪忿忿地说,“他们贼心不死,惦记着吴家那张战国帛书。”

那和尚安慰道,“许是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如此最好。”

两人又喝了一会子茶,说起了婚礼的事,之后又扯了些闲话,吴邪便起身告辞了。

老和尚目送吴邪离开,转身回到自己的禅房内,脱下僧袍,换上一件寻常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