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幼妹哭闹不休,非要出门玩去。

母亲半靠在床上,目光怜爱的幼妹:“今天恰好有酒船宴,相公,你带蝶儿去逛逛吧,难为她这般大,整日都要被关在家头。”

爹爹不放心,“我怎么放心留垚娘你一人在家。”

母亲却道:“怎会是我一人,不是还有小鸢陪着我。”

那天,小小的锦鸢偷偷躲在院子里哭了很久。

后来,她自卖身入了国公府。

二等丫鬟寻常是没有机会跟着主子出门游玩的,虽她从小长在京城长大,却是头一次参加酒船宴。

锦鸢也被感染着,大着胆子探头去看。

琳琅满目扁舟上,有卖酒的,有卖花戴的,有卖胭脂水粉,还有卖糖葫芦、孩童的小玩意…

锦鸢看得目不暇接。

偶然与画舫擦身而过。

见纱帘飘扬起来,传来姑娘们的嬉笑声,引得锦鸢看去,竟是一二妙龄女子衣着清凉,露着腰、露着足,在宽敞的画舫里翩翩起舞,遥遥看去,似在湖上振翅欲飞的蝴蝶。

皆是洋溢的生机。

锦鸢第一眼见那般裸露的衣裳时先是面颊一红,可看着看着,不禁看呆了。

那名女子在起舞。

周围席地而坐,围了一圈女娘们。

或是吹奏笛子、或是弹响琵琶、或是拨动筝弦、或是吹响陶埙…手中没有乐器的女娘们也不闲着,轻轻吟唱着曼妙的曲调,又或是击掌伴奏。

画舫里不见一个男子或是身份尊贵之人。

可见她们不是取悦主子们,单纯是沉浸其中。令锦鸢面上也被感染出几分喜色来,几乎要跟着一起轻轻吟和。

好在她记着身份,不敢放肆。

但凡路过画舫的船只,有出手阔绰的,就往画舫里投掷金银之物,女娘们笑着受了,有向他们扔花的,她们欣然一笑,若是什么都没有,你起兴高赞一二句,女娘们也回眸一笑以表谢意,接着便手指在唇上竖了下。

船夫见锦鸢看的兴起,多了句嘴,笑呵呵地道:“那是南定王府养着的一帮雅妓,平时可轻易见不得的!”

锦鸢才要答谢,腰上一疼。

她立刻要下跪请罪,谁知沈如绫手扇来的动作更快。

“啪”

锦鸢的半张脸顿时红了起来。

又听沈如绫低声斥骂:“让你跟出来时伺候主子的,你这贱婢竟自己快活起来,如此不中用的东西,留你还有何用!”

锦鸢下跪请罪,故意哀声求饶:“小姐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住嘴”

湖面虽广,但篷船两边没有遮挡。

锦鸢这一声就传了出去。

更不用提篷船的船头上还挂着沈家的灯笼在,恰好经过一艘画舫瞧见了这一幕,探头看了眼,想来也是京中有些脸面的妇人,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道。

“哟这是哪家啊?”

“瞧,写着呢,沈家。”

“别是那个国公府的沈家罢?”

“你不知道啊,说沈家姑娘都被胡人糟蹋了,怎么可能还有脸出来逛酒船宴!”

“也是啊,再说沈家好歹也还是公府,怎么可能坐这等寒酸的篷船出来。”

“那你就不知道了,如今的沈国公府就是个看着唬平头百姓的空架子,传了几代下来,早已被蛀得差不多喽!”

随后便传来一道笑声。

画舫划走,而篷船里的沈如绫银牙紧咬,面色狰狞,视线狠狠扫过跪着的贱婢,恨不得再狠狠发落她,竟敢害她如此被人议论,又碍于篷船没什么遮挡,只要忍下。

罢了。

饶这贱婢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