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长案当中,搁着一把交椅。

交椅上端坐一人,一席白?衫如雪,大氅罩在肩头,衣袍无风而动,身姿凛然。

正是家主程明昱。

年轻的女眷被安置在后院花厅,倒是些有身份的女眷便?簇拥在老祖宗跟前,聚在倒坐房观看年终分红。

夏芙坐在老祖宗的软榻上,一眼能看到?横厅当中的那个男人。

隔得远辨不清他?眉目,只觉他?如高?山之松,松上霜雪,凛然不可冒犯。

他?声线清朗,掷地有声,好若能荡涤世?间一切尘埃。

看着他?一人立在云端,夏芙莫名在想,什?么样的女人配与他?平起平坐呢?

在座的无人不夸老祖宗养了?个好儿子,带着程家蒸蒸日上。

程明昱的威望在这一日达到?顶点。

夏芙至晚方归,吃了?两口小酒,小脸红扑扑的,跟个醉人的果子似得,老嬷嬷将她掺入内室,催她梳洗,夏芙晃头晃脑的,

“急什?么,家主今夜又不会?过来。”

她亲眼看着他?被族老们簇拥进了?暖阁,看样子是没功夫过来。

老嬷嬷笑道,“那也早些梳洗,您不歇着,我还要歇着呢。”

嬷嬷年纪大了?,可不比她年轻能折腾。

“哦……”夏芙捧了?捧面?颊,跌跌撞撞往浴室去,“无妨的,嬷嬷去歇着吧,我自个儿慢慢洗。”

随后夏芙钻入热腾腾的浴桶里,不想出来。

嬷嬷催也没用。

“您去歇着吧,别管我,我洗好就去睡。”

嬷嬷拿着她退下的衣衫去了?后罩房。

夏芙舒舒服服泡了?一会?儿,便?出浴,待要穿衣裳时,方发觉罩衫还在床榻没捎来。

于是只能穿上中裤,再将小衣往胸前一兜,裹着条长巾便?往内室去,刚从屏风后绕进来,骤然发现博古架旁立着一人,程明昱也刚来,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不见人,听到?脚步声抬眸望去,

便?见一俏生生的人儿抱着双臂从浴室绕出,那身水红的中裤将她身姿拉得十分纤细绵长,视线往上,一大片春光撞入眼帘,动如脱兔。

程明昱立即转过身,红晕从脖子爬上耳根,缓吸一口气,声线带哑,

“抱歉,我不知你在沐浴。”

过去这个时辰,夏芙早就准备好了?。

夏芙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呆如木鸡,再瞅一眼自己白?花花的胸前…

天哪。

夏芙羞得无地自容,慌忙往床榻一钻,驮着被褥,从外探出半个脑袋,

“家…家主,我不是故意的……”

程明昱当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二人相处这般久,夏芙是什?么为?人,他?还是清楚的。

“是我唐突。”

他?总是习惯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夏芙怔怔看着他?背影,真真如一片不可攀爬的雪山,令人仰止。

“对不住,我吃了?酒宴,迟了?些,以为?今日家主很忙,顾不上过来。”她小声解释。

程明昱听明白?缘故,轻轻点了?点头,手臂僵硬指了?指窗下的琴案,

“还…练琴吗?”

夏芙顺着他?视线往琴案瞟了?一眼,心想她脱都脱了?,还折腾作甚?又想起老太太的交待,离着除夕也不远了?,心里自然也急,于是她咬着唇轻声地说,

“家主,夜里凉,上回害您着病,耽搁太晚于您身子不利,不如咱们,咱们就……干脆些?”

夏芙每说一字便?羞愧极了?,有一种将云间谪仙拽下凡尘的罪恶感。

程明昱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