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具体是怎么回事?”他哑声问。

同桌沉默了一瞬,拿出手机翻找了一下,把前两天的本地新闻的视频给他看。

“6月30日上午,市中心发生一起车祸,客车司机疲劳驾驶与私家轿车迎面相撞,双方司机不同程度受伤,轿车司机送医救治以后,经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字正腔圆不带感情的播报音,简短的几十个字,和不到三十秒的视频短讯,就宣布了裴言短短一生的结束,连姓名都没有被提及。

30号……宋柏岸的眼泪砸落到手机屏幕上。

“她是3号生日,7月3号。”

同桌愣了愣,心里升起一阵悲凉:“你的意思是……”

“明天是她的生日,26岁。她连26岁的生日都没有等到……”

雨下得更大了,重重砸落到窗玻璃上,盖住了有人的泣不成声。

宋柏岸换完衣服回来灵堂,默不作声地找工作人员要了白花佩戴好胸前,站到了时予身旁。

“你……”

“我现在不想和你争谁才有资格做她的亲属送她走,我只是不想让人觉得她一个人孤零零连亲人都没有。就当……就当我是她哥哥,送她最后一程吧。”

时予默然收回视线,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听说你现在是医生。那她走的时候……会痛苦吗?”

时予眼睛动了动,低声说:“不会。”

新闻里其实播报有误,客车撞击她的车时,时速甚至超过八十,车头变形严重,驾驶座受灾最甚,她的大脑受到了严重的挤压撞击,颅骨凹进去了一块,她其实已经当场脑死亡。

那天上午的阳光很晴朗,两个人被送到医院时,是急诊室通知的他去抢救室。

“车祸,这个是大车司机,撞到轿车以后又冲破路边绿化带二次撞击翻车,开放性气胸,肺实质撕裂……但主要麻烦的是……他有心脏血管瘤,位置还很刁钻,因为车祸好像破裂了,手术的话怕是不好做。”

他看着递过来的ct和其他医生一板一眼念出的诊断结果,快速利落地下了治疗指令要求。

“先联系麻醉科手术室准备吧。跟薛教授说一声让他也来,不好做也得做。”

正欲转身,旁边跑过来一个小护士询问护士长:“那个11床的车祸一起送来的女生,随身衣物里有身份证或者手机吗,她人已经不行了,要通知一下家属吧。”

生离死别都很常见,时予转身出去时忽然想起来看了一眼11床的位置,就一眼,他浑身的血液都凉得彻底。

已经彻底被血污染成暗红色的裙摆边缀着一圈小雏菊,是他送裴言出门时,他替她挑好穿上的裙子。

他是医生,却从来没有这么怕见伤口,见到血会神晕目眩过。

小护士拿到手机和身份证跑了过来,用床上病人垂落的手指解锁指纹,开始在通讯录翻找可以通知的亲属。

“裴……裴言是吧,不知道结婚没有,通讯录有没有叫老公的呢……”

最后一记重锤定音落下,时予身体晃了晃,说:“不用了。”

小护士抬头看他,惊讶地发现一向沉稳冷静的时医生,此时面色苍白得像是要在下一秒倒下。

“不用了。”她听见他艰难地开口:“我就是家属。我是她的……未婚夫。”

傍晚人都散得差不多时,江越终于姗姗来迟。

二十六岁的江越身上尽是霜雪冰封般的冷冽,只是参加葬礼而已,头发却被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利落又肃杀,配上身上那套黑色西装,更像是要去谈一笔生意。他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了裴言灵位面前,站定以后,盯着那张遗像走神。

他记得,这是他陪她去照相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