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进了英氏的手里。
英氏摊着手,捧着那还带着孩子体温的铜钱,惊得忘了反应,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石头,他却像个小男子汉似的,又张臂抱住了她,把毛茸茸的脑袋依恋地搁在她的颈窝里。
“阿娘,你等等我,等我长大,我一定给你买个大屋子,挣很多很多铜钱给你花,以后咱家再不吃芋头和白菘了。”
英氏浑身都抖颤起来,紧咬着唇,再也忍不住,她满心愧疚地搂住小石头那温暖肉乎的小身子,泪潸然而下。
英氏怀小石头时,便与林司曹商量过不要这个孩子,她已有四个儿子了,家里全靠林司曹的七品官俸禄,他是清水衙门,人又老实,收不着什么孝敬,一年到头连几个铜子儿都攒不下来。
当年,英氏便去医馆抓过落胎药,偏生这孩子命硬,连吃三副都没打掉,倒把英氏疼得打滚儿,血流不止,险些一尸两命。
如今怀了第六个,虽也不想要,但她可不敢再吃那要命的药了,只好求求老天爷,诚心祈祷这回是个闺女吧。
当年怀小石头也是如此,因他是意外出生的第五个孩子,英氏和林司曹都没有期待过他,甚至在得知他又是男孩儿后,两人失望之极、心灰意冷。
当娘的,她却几乎将小石头交给前头几个哥哥带大。他也总是穿哥哥们改过的旧衣裳,用哥哥们用过的笔墨书本、玩哥哥们玩过的木马、九连环,他从没有自己的东西。
他甚至,现在都没有正经的大名。
正因他几乎没有一样儿专属于自己的东西,英氏常也对他愧疚,在知晓他馋大马将军馋得连糖也不吃了,还卯着劲攒钱后,便也总刻意寻些活儿叫他做,再给他几文钱,他便能高兴得一整日都蹦跶着走道儿。
就是这样一个总被她忽视的孩子,却比谁都懂事,二十几文钱无济于事,可却是他珍视的所有,他将他的所有都给了她,还对她说不要哭,阿娘。你等我长大……
英氏难过得无以复加,搂住他大哭。
她真不是个好母亲。
林司曹家的母子二人抱头痛哭;程娘子家有个呆子灯下戳葫芦;孟员外和关氏生了俩都不回家的儿子,正借酒浇愁;茉莉家满是肉香,聚了一堆小孩儿扒着锅沿儿,薛阿婆做饭的手艺显然要强过尤嫂子不少;刘主簿家今儿便备了大包小裹往四处衙门拜山门、送礼去了;俞婶子家没人在,只剩一笼笼鸟儿在对着花草低低啁啾。
夜色沉浓。夹巷里,风灯轻轻摇,窗纸映人影,炊烟袅袅起,各家的鸡毛蒜皮,裹挟在弥漫得渐渐浓郁的饭菜香里,自顾自地悄悄漫延。
至于姚如意。
她也忙着呢,她给铺子里点起了四五盏大油灯,里外都照得亮亮堂堂的。灯烛盈黄,能将人的影子在墙上照得巨大。她便拖着个闪烁晃动的庞大影子,正将卢昉与柳淮言来定的两盒酸米脍饭都装好,顺带也随手抓了一把,给他们学舍的也随送几只刻了吉祥话的小葫芦,都搁在铺子的窗口等着他们一会儿来取。
葫芦太多,白搁着多浪费,姚如意已决定来铺子里买东西的人都搭送一个,这也算是一种……年末促销活动吧?
嘱咐三寸钉和大黄作伴好好看着铺子,又顺手揉了揉货架上正张大嘴打哈欠舔爪子的汪汪,姚如意便兴冲冲进灶房去了。
冬日天黑得快,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其实才刚到吃晚食的时候,今儿该吃什么好呢?天寒地冻的,怎么也该烫锅子了!她正好想起了林闻安今儿托梁大珰捎出来的那盒鲜杂菌,有点儿馋地咽了咽唾沫。
自打穿越过来,她还没吃过菌子。汴京地处中原,这个时节本不该有菌子。偏生得了这么一小盒,单炒一盘菜稍显不足,但若是做成菌子火锅,一定鲜美至极!
她净了手,握了把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