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如意:?
她都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中年学子却愈发来劲儿了,滔滔不绝,诉说起姚如意平日里是如何对他言笑晏晏、心悦于他的,还又自顾自叫她日后要好好相夫教子、对他一双儿女视若己出……
听得姚如意青筋暴起、指尖发颤,抄起案头那苍蝇拍子便怒骂道:“这位郎君,我是开门做生意,你来买东西我便该回答你,与你说话是为了挣你的钱!照你的意思,我只要跟来客说几句话,就得跟他们成亲了?真是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您这脑子这么曲折离奇颠沛流离,难不成是头一回当人吗?煤炉子熏多了,烧着脑袋了吧?求你快照照镜子吧!长得跟冤假错案似的,我能心悦你?拿肚脐眼放屁你咋想滴?”
“别逼我扇你,滚呐!”
程书钧回了家后便一直窝在书房里发愣,方才听见巷子里似乎是姚家门口有动静,着急忙慌地拿起门口的笤帚要出来帮忙,就见姚家小娘子已经三言两语把那登徒子赶得抱头鼠窜,吹了个口哨,连大黄都放出来了。
他脚步又缓缓止住了。
叉腰喝骂、横眉怒目的姚小娘子如此鲜活地跳进他眼里。
程书钧深吸了一口气,拖着笤帚,脚步虚浮地回了屋,栓上门,倒在榻上,把脸埋在被褥里。完了,他的脑袋,恐怕也被煤炉子熏坏了。
他竟会觉着她……哪怕是生气骂人,也很美。
***
大内,福宁殿中。
当今官家赵伯昀,也正一言难尽地望着还带了食盒进宫来的林闻安,熟稔而嫌弃地开口:“……朕还能饿着你不成?”
他比林闻安离京前又胖了数圈,比起年轻时,他三层的黑胖下巴上还多蓄了一圈浓密的胡须,只是坐在那,身量也如山般十分魁梧。
林闻安端坐在他下首,两人中间隔了张桌案,上面摆了只片好的脆皮炙鸭,几碟子葱丝、山楂条、黄瓜条、荷叶饼,满满当当。
赵伯昀已经十分快乐地动手包炙鸭,还忙着招呼他:
“这是沈记的鸭,不必跟朕客气,吃!”
[三花猫头]不用担心小程啊,少年心事总是诗,这只是他人生中的一段美好回忆啦。
就像曾在校园时代笨拙地暗恋过的人,会永远印在回忆的青春里。
[38]棋牌社:她开的不是棋牌社,是杂货铺。
林闻安说起来,还是头一回来福宁殿。
福宁殿是帝王居所,但却并无过多金玉装饰,也无半分奢靡之气,只墙角立着几架朱漆博古架,架上摆了些汝窑瓷器,远看釉色如雨过天青,是烧得极好的瓷,只是不知烧得是何器物,模样看得有些奇怪。
林闻安今儿忘戴叆叇,光下有些刺目难视,直到官家的贴身内侍梁大珰贴心地将帘子半卷,他才发现那些汝窑瓷是……鸭子?
他默默移开目光。
雕花槛窗旁设着紫檀长案,案上砚墨笔架间悬着几支斑竹狼毫,笔杆已摩挲得光亮;北墙挂着一副山水素屏,淡墨皴染的峰峦间荡过一泓清溪,溪面也凫着三五只……野鸭子。
如今满殿也皆是炙鸭的香气,他望着对面大快朵颐的赵伯昀,又留意到他的筷子,极朴素的檀木筷,筷头还雕了俩绿头鸭子。
林闻安:“……”
官家对鸭子的心,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不过这炙鸭,他刚刚也吃了两块,的确不错。鸭皮烤得薄脆透亮,咬嚼间脆响迸溅,脂香漫溢。鸭肉鲜嫩多汁,蘸上点配好的酱料,裹在薄软的荷叶饼里,佐以葱白瓜丝,一口下去,肥而不腻,满嘴腴润荤香。
赵伯昀吃了那么多年都没吃腻的鸭子,必是有两把刷子的。他一口气吃掉大半只才满足,接过内侍递来的帕子,将髭须根根拭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