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的身影不发一言,就这么转身上了车,高大身影没入了微微摆荡的车帘里。丛伯冲姚如意微微一点头,鞭梢脆响,扬鞭驾车而走了。

姚如意在门口傻站了好一会儿,连孟程林三人何时离去都未察觉。

她定定地望着马车驶出巷子口,再看不见了,连愈发远去的马蹄声也听不见了,她才有些神思恍惚,抬手摸了摸刚刚被林闻安的手触碰过的头顶。

又按住还在怦然而跳的心口。

脑海里钝钝的,空白一片,她莫名还在想,啊,好凉。

二叔的手好凉。

该叫他喝碗热汤再走的。

***

待刘主簿与冯祭酒等人得着风声,又步履匆匆赶至姚家杂货铺探问时,林闻安早已进宫多时。

姚如意一问三不知,学着林闻安素日做派,拿着赶苍蝇的粗布在铺子里到处挥舞,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他们只好又诚惶诚恐地离开了。看着刘主簿和冯祭酒二人大冷天出了一头热汗的模样,姚如意都觉着解气。

叫你们背后蛐蛐!

打发了那些一波波来的人,姚如意终于能安静下来,坐在柜台边卖寿司边记账。转眼已到了午后,零售的那船寿司已快卖光了。就在她琢磨要不要把另一艘也拆卖时,巷口忽起喧嚷之声,大摇大摆来了一波人,咋咋乎乎的,动静还挺大。

领头那三白眼的少年如今已非往日那阴鸷模样。披着件狐皮大氅,戴了一顶灰鼠帽子,里头是枣红缎满绣宝相花的翻领锦缎胡服,腰上丁零当啷挂了一堆玉佩银刀荷袋,好一个意气风发的纨绔模样。

身后仆从中,为首的耿牛耿马这段日子只怕没少在耿府吃香喝辣,双双胖了一圈,脸肉多了,连带着那痦子也更为突出了。

姚如意眸光一闪,肥羊……啊不,是贵客临门了!

待他们走上前来,她已笑吟吟开口招呼道:“耿家郎君回来啦?好久不见了,怎得这时辰回学斋呢?”耿灏逃学只怕都快一个来月了,该放假倒回来了,也是奇人。

耿灏纡尊降贵止住脚步,先睨了一眼姚如意。

以往他是不屑与姚如意这样兜售物件的女子多话的,不过他这段日子在家实在是开怀畅快。家里没了那女人和她傻不愣登的儿,真是风也清了,月也明了,他是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而且追根究底,他那后母继子能被灰溜溜赶出耿府,算起来也和这姚小娘子有关,便勉为其难地从喉咙里哼了哼,算是应了。

耿牛便在后头伸出脑袋来向姚如意解释道:“听闻今日岁考,我们灏哥儿特意回来赴考呢!”

耿马也拍马屁道:“我们家灏哥儿最是勤勉向学。”

姚如意一言难尽地看着耿灏,见他一副自我良好的模样,抿了抿嘴,还是友好地提醒道:“可是……岁考不是前两日便开始考了吗?今儿上午最后一科已经考完了呀?后日都要放假了……”

耿灏高傲小公鸡似的脑袋瞬间一僵。

什么?考完了?他立刻转过身对耿牛耿马怒目而视:“怎么回事……”

耿牛耿马又赶忙转过身瞪了耿鸡一眼:“前几日叫你过来打听岁考的日子,你怎么打听的?你又跟谁打听的?”

耿鸡急道:“不不不不……”

不关他的事儿啊!是夹巷子里骑竹马的小孩儿告诉他的!

耿鸡一开口,耿灏额角青筋都突突直跳,没等耿鸡讲明白,便没忍住,狠狠给了他屁股一脚。又冲耿牛耿马咆哮:“你们既知他的毛病,怎还会遣他出来问话?脑子叫驴踢了?”

耿牛耿马都假装惭愧地低下了头,毕竟天气太冷,谁也不想冒着寒风出来跑腿,其他生肖兄弟都太精明了,也就只能欺负欺负耿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