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脸的刘主簿还特地暗示原主:“百官告病延医以百日为限,逾限不愈者,不问缘由皆夺职停俸,你可得自己掂量着。”
说这话时,他捻着胡须,眼冒精光,似乎恨不得现下便让姚爷爷将官职腾出来,好按上自己的亲信或是将这官位估价而卖。
姚如意蹲得脚麻,回院子时,听见姚爷爷屋里传来呛咳声,便赶忙进去看看。
老爷子是个大方脸,眉毛粗而上挑,身材高大,看得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个强壮的大高个。但如今他生病瘦了不少,两侧颧骨支起,眼眶凹陷,更显得有几分凶相,此时正伏在榻沿咳嗽干呕。
姚如意忙过去给他顺背,又从桌上倒了水来给他喝。
喝完,总算止了咳,姚启钊呼哧呼哧喘了会气,抬起头,用浑浊的眼定定望着她,半晌才沙哑地问道:“你……你是谁呀?”
姚如意说:“我是如意啊。”
姚启钊盯着她看很久,慢慢地摇摇头:“不是,你不是如意。”
姚如意便不说话。
他又抬手在自己腰间比了比:“如意才这么高呢。”
姚如意叹了口气,这样的对话其实已发生过好几次了。她前两日好些后也扶着墙过来看过姚爷爷,但那时他已不认人了。他这症状有些像老年痴呆,又像是中毒程度较重,有了精神损伤。
总之,现今他的记忆时常停留在孙女小时候,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
也不知道这种状况以后能不能缓解。
姚如意重重叹气。
“如意往何处去了?她那么小,你要好生看顾,别叫她乱跑。”姚启钊忽而又换了个神情,严肃地叮嘱,“你领她出门玩可得提着神,不要叫她离开你眼前半刻,可记下了?”
得,这是将她当作乳母使唤了。
“省得了,我给您拿粥来。”姚如意不跟老小孩争辩,她弯腰给姚启钊掖了掖被子,兀自出去热粥了。她没留意到姚启钊歪在塌边,默默望向她背影的迷惘目光。
进了灶房,姚如意蹲下来,手法娴熟地烧火,原主自然是不会烧火的,但她会。她前世家境很不好,妈妈三岁便意外去世,她爸再婚后生了儿子便不理会她了,因后母嫌她,她把还把她丢到几个姑姑家轮流管了三年多。
唯有外婆还惦记着早逝女儿的女儿,每年寒假都拎着大包小包坐两天硬座火车来看她。
那年也是巧了,外婆又来看她,却看到她没去上学,入冬了,还穿着表哥淘换下来的奥特曼旧T恤,踩的塑料凉鞋,不住哆嗦着,站在寒风里帮姑姑卖卤肉凉菜。
外婆立刻火冒三丈,一把抱走她,跟她爸吵了三天,最后还给了她爸五千块钱,才把她带走。
其实外婆很穷,外婆家在贫瘠闭塞的山区小镇,坐三轮摩托去县城都得在山路上颠俩小时,她小时家里甚至用了两年的柴灶才换蜂窝煤炉。又过了两年,外婆经人介绍去镇中学食堂烧菜,看中商机,花光半生所有积蓄盘下一间小卖部,领着她做起小生意了,家里才有那种煤气罐使。
那时她还没发病,虽然家里没什么钱,但和外婆相依为命、努力挣钱生活的日子,却那么有盼头、那么幸福。
灶膛内火光渐起,映得她的面庞忽明忽暗。她想念外婆,又渐渐想到姚家如今的窘状,心想,姚爷爷这官儿指定保不住了,她得尽快想法子挣钱,否则两人恐怕很快会流落街头。
锅里的水沸了,她把粥放在竹蒸架热,一抬头,忽然看到吊在窗子下的竹篮子里还剩两颗鸡蛋,她又踮着脚取了下来,留了一颗,另一颗搅成蛋液,撒点盐,做了碗水蒸蛋一起进锅,正好给姚爷爷补充营养。
这时,正好外头传来国子监早课的钟声,铛铛铛敲得很急,还有不少迟到的太学生们像受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