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这夹巷时,还验了一回腰牌才放行,令他有些咂舌。

国子监总归是国子监,内舍生为天子门生,果然不同啊。连条窄巷都遣兵丁把守,若非方才随林大人同往,又佩着官凭,怕也要被那蓬头老卒拦下盘问。下回若再来怎么办呢?还得蹭林大人的光么?唉,这么好的去处、这么好的乳茶,怎么就开在这么一个麻烦的地界呢?

罢了,回头再说吧。

走出巷子,汴京城夜市早已灯火明煌、人流不息,各样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他一怔,恍然若失。他仿佛刚从一处世外桃源走了出来似的,这外头喧闹拥堵的世道才是真实的。

他回望了一眼,那小小的夹巷中依旧宁静,杂货铺与知行斋的灯火在巷子里最亮,晕成两团亮黄,显得整条巷子皆是从旧日记忆中剥离出来的一般,晚风静悄悄,学子们读书声也散在风里了。

沈海怅然地收回了视线,终究还是赶着去马行街坐车了。

路上,他不断穿过叫卖的人群,忽而又兴奋了起来。

明日上值后,他定要与衙里同僚好生说道这新奇的去处!

当年沈海读的是辟雍书院,书院是新造没几年的,学舍、学馆簇新明净,习武场铺着细沙,琴阁临着荷塘,处处花木扶疏、清幽宽阔,唯有啄饮堂的饭食太差这一项缺陷罢了。

但他们那些曾就读于国子监的书吏,可是要既忍受十二人的大通铺、又要忍受几十年老旧的学斋,连练习骑射的校场都坑坑洼洼。

而他们一考中取仕,国子监中便有了这样好的去处,茶室雅集,文房琳琅,会文夜读的书室灯火长明,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嘿嘿,那些国子监出身的书吏若知晓此事,知晓如今的内舍生这般快活,只怕能呕死!

沈海猥琐地桀桀怪笑了起来。

***

姚如意还不知自己的读书室和杂货铺都将成为国子监各届新旧学生的网红打卡点,她此时正襟危坐,在自家小院招待那兴国寺来的胖和尚。

这胖和尚与先前压她价的并非同一人,生得面团团而白胖,眯眯眼,一笑便有些弥勒佛的样子,言语和缓温厚,仿佛事事都愿为旁人着想一般,叫人看了便容易心生好感、放松警惕。

但此时的她早已不是那被知事诘问得手足无措的姚阿蒙了!

筹备自习室这些日子,她恍若被投入一个商业谈判训练营一般,毕竟前阵子林闻安陪伴她出去采买的日子,她几乎每日总要会晤四五个商行作坊,短短几日,将形形色色的掌柜、店主和行商的百般手段都见识过了。

如今再坐在这胖和尚面前,不论他说什么,她都不慌乱了。不仅是她高强度刷过“经验”了,已能辨得对方话中机锋,有了应对的法子。

加之……林闻安就在她身边。

小泥炉子上吊着素茶,咕嘟咕嘟响,他闲闲而坐,只替她倒茶分盏、添水续汤,却并不干涉她与大和尚的谈话,更不担心她做不好,仍由她施为。

姚如意便十分安心。

林闻安只管只静坐旁听,他未出言打断,亦未使眼色,她便知自己与胖和尚的所言所行皆无差池,也愈发有了信心。

她不必忧惧被胖和尚算计,亦不须害怕言语有失坏了正事,更不需低眉顺眼屈从对方条件。

最后与兴国寺的整桩生意,都是姚如意一人完完整整谈妥的,起初坚持的两成利、与成本持平的进货价也顺利被写进了契书中,林闻安正好在此,他替她仔细看过契书后,以官身作保,作为她这个“甲方”的中间人,在契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而大和尚也自去寻了讼师作中,契书便算成了。

虽未压下姚如意的价,胖和尚谈判不顺也仍神色如常,面上瞧不出这桩买卖于兴国寺究竟是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