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荷香。周榉木打徒弟,她就把俩泪汪汪、垂头丧气的孩子搂过来,一人塞个糖,给他们上药,温柔又仔细地跟他们说:“师父严,以后才能学出真本事,不然手上惯坏了毛病,一辈子都改不过来。做木匠就得认认真真、用心地做,万一经手的屋子塌了、柜子倒了,就算没伤着人,名声也毁了,一辈子就完了,你们可别怪你们师父,他打心眼里盼着你们早日出师呢。”
有荷香在其中转圜,又常领着俩孩子偷摸溜出来,在姚如意的杂货铺里吃些好吃的。松木柏木非但没有养出怨恨之心,还很依恋信服自己的师父师母,两个孩子渐渐也争气,每日扛木料、刨花,磨破肩头手指都不吭声,夜里还自个加练怎么接卯榫的。
“咚咚”
在大锤小锤的砸墙声里,日子慢慢过去。姚爷爷如今每日都坐在屋里极认真专心地备课,自打跟阿爷说了要做自习室的事儿,日后便要姚爷爷每日辰时起便去知行斋“坐班”。
六旬老人再就业,她原以为糊涂的阿爷会闹不清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姚如意一说,他两眼就亮了,甚至主动又羞赧地说要做两套新衣裳。去医馆针灸时,还让丛伯带他去修了胡子、鬓角,刮了脸,连杂草般的眉毛都修了。
一回来,老方脸被刮得油光发亮,还修了个飞扬上翘的剑眉,逗得姚如意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真没想到,他竟因此精神都好了十二分,平日里胡话都说得少了!或许姚爷爷平日里从来不提,但他教了一辈子的书,也曾惦念过能够重返讲台吧?
没过两日,林闻安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沓已压制好的会员卡。卡是巴掌大的长方形,用厚实硬挺的纸浆压成,表面还刷过桐油。果真如他说的,他在这卡片里掺了种带油光的黑墨,卡片便像一张小小的水墨漆画,透着股随意泼墨的潇洒劲儿,随光线变化,上头的墨痕还能折射出淡淡的银白光泽。
虽是硬纸片,竟也十分精美。
可不止如此!
这每个卡上都照姚如意的意思,在左下角刻好了“零零壹”到“壹佰整”等等的编号,而这些巴掌大的会员卡,其实都是从一张大纸浆板上切下来的。林闻安为她演示,只要把每张卡按卡号顺序排开,上头的纹路竟能严丝合缝对得上。
姚如意惊喜地哇了一声,
太厉害了!这般当真谁也仿造不了了!
而且,卡的正面还刻了“姚记(眯眼兔头)·知行斋”的大字,翻面则是条带叶子的藤蔓,虬曲的藤蔓可得极为流畅,枝叶间,垂着两枚连瓜刺都雕得纤毫毕现的……苦瓜?
姚如意瞅见这苦瓜藤,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呆呆扭头看林闻安,林闻安也正看向她,神色微微有些幽深。她喉咙发紧,有种自己……好像又在不知不觉中社死了的感觉。
就这样,众人拾柴火焰高,姚如意的自习室顺顺当当筹办起来。
日子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后,上元灯熄,冬假将尽。
算起来,春闱只剩不到两个月,再惫懒的学生也知道着急了,国子监巷子里渐渐又有了生气,街坊们也陆续回来了,不少学子已背着书箱提前归学,巷子里人流往来如梭,杂货铺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想着这是个开张的好时候,姚如意把那新宅子好生扫了一遍,哪儿都擦得干干净净。姚爷爷一堆堆藏书整整齐齐码在书架上,各种零食泡面、烧水的大锅炉也备好了。杂货铺里的笔墨纸砚、线装书册也都移了过来,她又去挑了个吉日,登着梯子亲自挂上周榉木友情做的“知行斋”匾额。
噼里啪啦放过两串爆竹,她又笑眯眯给老项头送一大盒子“官家都爱吃”的脍饭,哄得他眉开眼笑,甚至亲自下来帮姚如意拎浆糊桶子,借了他值房外正对着巷子口的那面墙,贴了张林闻安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