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出现了。”
皇帝眯眼看了一会,拢袖道:“这就是那长安的阵眼?”
景澜拎着灯笼随意道:“不错,应当就是这座塔了。城中十六座塔分属阵外,唯有这座在宫中,寻常也难见得。”
皇帝嘴角一歪,不愉道:“这布阵之也是奇思妙想,居然把将这塔设在宫中,隔三岔五地显一回形,若不是此地被圈出做了冷宫,过路的宫人少,怕传言不日甚嚣尘上,到时候满城的人都知道宫里闹鬼了!”
说罢向外甥女看去,却见景澜微妙地偏过头来,提灯照在脸旁:“舅父,你不会是怕鬼吧?”
皇帝眼皮抖了抖,不自在地皱眉道:“胡说八道,朕怎么会怕鬼?”
这时一声飘渺带着叹息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既然如此,陛下何不看我一眼……”
皇帝僵住,木着脸转头看向右侧,发现空无一物,又听左耳旁传来一声叹息:“陛下再向此处看一看。”
皇帝抚额道:“好了,宴师快些出来,莫要再捉弄朕了。”
一位紫衫老人出现在皇帝身侧,拱手笑道:“陛下心性十年如一日,倒还是如此,与当年在王府中也无甚区别。”
皇帝冷哼一声:“宴师也与从前一样,这捉弄人的功夫如今是炉火纯青了。”
紫衫老人嘻笑不已,此时景澜将灯笼递给章公公,俯身朝紫衫老人一拜,以示尊敬。紫衫老人面色微变,后退半步道:“怎么又是你?”
景澜仿佛看不见他恨不能遁地而逃的神情,微笑道:“塔既然出现,我当然也会来,绝不是有意要与宴师遇上的,宴师大可放心。”
紫衫老人眉头一抖,轻咳道:“你、你可要记得说话算数,别再拿那些个事情来烦我了!”
景澜道:“宴师多虑了。”复又笑容满面道:“此事自然不提,不过旁的事,还需向宴师请教。”
紫衫老人瞪了她一眼,景澜佯装不解,半晌后他泄了气悻悻道:“罢了罢了,就当是我欠你的,这可真是上辈子造的孽,此生临近垂暮,竟还要来还这份情,真是世事难料!”
皇帝闻言看了看他们二人,问:“这又是为了何事?”
紫衫老人面上稍有疑色,景澜一本正经答道:“有些术法奥义上的疑问,关乎生死,所以想向宴师讨教。”
“生死?”
一听是与玄门有关,皇帝顿失了兴致,不再多问,向紫衫老人道:“柳先生还未到么?”
紫衫老人答道:“陛下在此,柳宿怎能不来?”
皇帝拂去肩头雪花,缓缓道:“一眨眼便过去了这么多年,朕观宴师容貌,似与数年前并无不同,可称是驻颜有术。柳先生为修复法阵长居地宫,连半点闲暇都未得,也不知他如今是何种模样。”
紫衫老人摆摆手道:“能是什么模样?都是快入土的人了,不过是头发白了,胡子一大把!老了,早已不复当年了!”又仿佛感慨般说道:“我还记得昔日在王府时,每每陛下宴饮归来,王妃站在门前执鞭相候,陛下不敢从正门入,只好拉着我去爬王府院墙”
“咳咳咳……宴师!”
皇帝向他猛使眼色,紫衫老人莫名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景澜仿佛没听见,姿态恭敬地垂首而立,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
忽有一人道:“世间之事,以生死为最,古往今来前赴后继者难以数计,陛下难道不愿听一听宴师这生死之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