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鸢抬手取了冰箱上的大袋儿猫粮下来,哗啦啦地往墙根下的粉色的小塑料盆里倒满。

努努“嗷嗷”地小声叫唤,抬头,拿温热的粉肉垫儿去一下一下按着李鸢牛仔裤的裤脚。听网上说,这是个标准的按奶的姿势,是本能地想亲近的意思。李鸢受用的很。

他的裤脚被他刻意绞短去一段,显得腿更老长不算,一圈灰白的毛边下,还有意露出一截精瘦的踝腕。踝上挂着条串了铜板的暗红的绳环。裤边上溅上了积雨,浸出一圈儿暗色的水渍。

“饿了?”

家里就一人一猫,没谁能给回句话。

真回了才活见鬼呢。

李鸢把烟夹在指头缝儿里,蹲下去呼噜它柔软的脑袋,“这回挺老实了,没敢再给我跳上去挠袋子,打怕了?”

“……”

“明儿给你开个罐头吧要不?”

“……”

“乖啊。”

努努闷头吃饭不抬脸,只一味伸着粉舌卷一颗颗猫粮进嘴咀嚼。李鸢笑着伸手去捋它细长的米黄须子,看它一边儿摇晃着圆润的脑袋,一边儿不停嘴下的活计,嘎吱嘎吱嚼出阵阵脆响。

家里通常都是这么安静又没人气儿的。

自打李小杏走了以后,家里大多数物件儿都是闲置,俩大老爷们住庙似的住着,青灯古佛超凡脱俗的,连煤气灶也都不常开了,以致使手一抹,才发现落了一罩子的灰。

李鸢的大半时间耗在学校和来回的路上;林以雄那儿的管制辖区则地小人多,万户常驻人口,今儿你家丢了辆电动车,明儿他家门锁打不开,鸡毛蒜皮的张家长李家短大小不断,一轮班就难着家,一派出所小片警闹的比FBI的国际间谍都还他妈神龙见首不见尾。

因而努努多半是出去溜门缝儿靠吃“百家饭”为生,只到了晚上才知道踱步回来吃顿按时按点儿的正餐。李鸢也挺心疼舍不得,又没辙可想。时常一边把它揽在膝上,帮它解着又不知被哪家好心人系上的名牌项圈,边替它慢吞吞掏着耳里的油垢,搁它圆润的脑袋边不住地絮絮念叨。

“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吧李努努?我告诉你,我允许你爱上别人家的饭,但我绝不允许你爱上别人家的人,你是我的,烦请你记住,你的铲屎官只能有一个,就是我,坐在你面前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我……”

也就跟猫面前了,真真切切,滢滢然,是个断根弦儿的傻缺,是个少年。

有人来“笃笃”敲门的时候,李鸢的烟正烧到一半,烟灰没来得及掸,颤颤巍巍在火星子处多探出去一大截,间或絮絮落下去淡灰色的两点,掉在膝盖上。李鸢应声翻了下眼皮,眼窝深,便一下子拗出个欧式大双。他清了清含混的嗓子,从沉寂思绪里抽脱出身,撑了把身后白墙站起身来,“来了等一下。”

以为是曙宏新村送奶的宋叔上楼收牛奶瓶子,想也没想,咬着烟嘴就拉开了里头的一扇木门,“我去给您拿瓶子,稍”

话说了半截儿就停在嘴里了。门口不是宋叔,而站了个齐耳短发微佝背,眯眼正温柔笑着的小老太太。

“是李鸢吧?哎哟,好高啊。”老太太说。

筑家塘的房子九几年建成,坐落的紧密采光差,且旧败,左邻右舍听风来雨,总说要拆要拆,都巴巴儿翘首枯盼着市政盼了几多年,也没动静。老房子格局陈旧,都不大装防盗门,一般安两扇,一扇木的,一扇纱的。隔着灰黢黢的蓝色纱门,李鸢把烟头咬紧,伸手摸了摸裸着的锁骨,看着老太太眨了下眼。

谁啊这。

人像是前脚刚从厨房里出来,腰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摘,墨蓝底白碎花,紧紧绕了两圈儿箍在窄瘦的腰上;头发打理的很整齐,白多黑少,密密梳出光滑的纹路,一并用黑色的头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