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白茶递到皇帝面前,他如牛饮水地一口猛灌,喉间才稍稍舒服些,他的铁青的面色软化些,叹气道:“竟没想到,最后在朕身侧最贴心得体的人,竟是你。”

钟知生清儒的面孔蒙着屏风的阴影,颔首一笑,“儿臣亦承蒙皇恩,怎能不为父皇分忧。”

皇帝面色稍稍欣慰,而后却又悲愤痛决道:“朕的几个儿子里,朕自问对太子最是上心,他行事暴戾,未触及朝纲人本朕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竟是养出了一头狼,血腥残暴,罔顾人伦!”

“老四,朕虽是不曾宠爱,却又何曾亏待,亘古延今哪个皇子是被允许到军营去从军而行的,可他爱此道,朕便为他开了这则先例,倒是为他招兵买马打了个好基础。”

“玉河。”他激动地咳嗽两声,“我唯一的女儿,我本不想在她面前有什么尊卑,只想做个世间最平常的父亲。我的玉儿不会去和亲,不会被赐婚,她要嫁一个她欢喜的,亦欢喜她的,世间最俊秀杰出的儿郎。”

“没想到、没想到把所有人搞得天翻地覆后,她嫁了个赤白书生,竟仍是叫他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位置,其心可诛其心可诛!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我怎么就”

皇帝情绪激动时,难以抑制地震颤着背脊咳嗽着,急切剧烈得像要断气似的。

钟知生拿起一方帕子给他掩嘴,待他咳嗽完收回一看,那方帕子上竟是一口殷红的血,他眼底一沉,面色却不显,坦坦荡荡地将那块帕子叠起来放到袖兜,语气期艾地唤了声:“父皇。”

皇帝近日咳嗽惯了,喉头肿痛已是常态,并未察觉喉咙的异状,倒像是被勾起了某种情绪,喉头哽咽地道:“他们当真、当真要行谋逆之举?”

“这信,您不是看了吗?”钟知生从怀里掏出一封拆过的信笺,是方才皇帝看过的,“是三弟的字迹没错,印章也是他的私印,想来是自证身份用的。”

“信上告诉薛豫立,十日后寅时开城门,怕那就是他们行动之时。”

“这信,你是如何得来?”皇帝仍是有所怀疑。

钟知生攥着信笺的指尖难以觉察地轻微一抽,面色悲愤道:“我与四弟素来交好,却不想竟是发现他与薛豫立私交甚密,进而发现了他们和太子的勾当。”

“只是他们虽是预谋已久,却是行事隐秘,我也是近日才发现了此信,半路拦截下来的,他二人应该都还不知。”

“若是父皇不信,就将此信给薛豫立,看他们十日后是否会行大逆不道之举。”

“太子已在禁闭中,与外界隔离,应该难与他二人联系,说不准此事并无”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知生打断,“父皇,他们的目的不就是救太子吗,且他们密谋已久,无论太子是否在禁闭中,谋逆一事都有他的一份。”

皇帝不语,拧着眉似是挣扎。

钟知生看出他的动摇,忙趁热打铁道:“父皇可还记得有一年生辰,您送给太子的血人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