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仿佛又是一个轮回,林忱看着刀尖落下,冰冷的空气好似黑暗的湖水,将她隔绝。
她看见刀尖的轨迹,但没法躲开,唯一的区别是,她不再害怕。
这一次,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何要面对危险。
在刀锋落在她额间的一瞬,一股热流喷溅到她的脸上,她的眼前。
银色的礼服被溅射出来的鲜血染出一片花痕。
竹秀的刀来得晚了,但还算及时。
林忱立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
萧冉扑上来一把揽住她。
林忱还是矮一些,把脸埋下去,都听得见那砰砰的心跳。
血的味道好腥,又带着甜,难闻地叫人想呕出来。
耳边一片慌乱地呼唤声,贵眷们还在惊叫。
竹秀砍掉了那宫女的一条胳膊,残肢还在地上滚了两圈。
萧冉也没做出任何吩咐。
林忱浑身疲倦地推开她,那张素白的脸上血糊开一大片,神色上还是惯常的郁郁,但掺了果决的杀伐。
她转开头向跪在地上的竹秀道:“立刻封锁附近的几条街摊,将贵眷集中在一起,另有可疑人等立刻拿下。对外只说此处吃食不洁,几个人争执了一番,因此要先行查验,别的事不要声张。”
竹秀是个老实人,不问原因便领命了。
随即她蹲下去检验那被制服住的刺客。
瞧上去比寻常宫女漂亮些,眉骨略嫌高,眼睛的颜色有些发蓝。
“你是宫里人么?”
那女子失血过多,只闭着嘴不说话。
林忱便叫先将人套了麻袋带走,又遣人去核实宫内是否有这么个人。
贵眷们个个被安抚带走,街上逐渐安静下来,只是摊子一下子冷落空寂,成了布景。
萧冉从背后握住她的手,两只手都是冰凉的。
林忱一时没有甩开,她回过头去,仔仔细细地看这张脸。
还是这样妍丽生辉,碰上这样凶残的场面,也没有萎靡下去。
她看向萧冉垂着的、拢在披风下的另一只手,血顺成了股,滴答滴答往下淌。
“回去吧,太后那边我会去说。”林忱好不容易讲了重逢以来第一句话。
萧冉笑了一下,因着受伤,这笑不似往常明丽,只有虚弱的温和。
“盛典之上有人行刺,竟还差点成功,我难辞其咎。”她忍着手臂上的痛,牵扯着轻动了下眉,接着道:“可最不该,是殿下冲出来。”
她仿佛要流下泪来,然而一低头,面上又是什么表情也没有了。
“殿下金枝玉叶,怎么能为我毁损。”她用带着些玩笑的语气,眼神却略过林忱颈间的旧疤。
林忱盯着她,被握着的手蜷了下,唇角浮现一丝笑,却是阴惨惨的。
萧冉了解她这副表情。
林忱待人常怀鄙薄,但她最常鄙薄的其实是她自己。
所以,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救看也不屑看一眼的仇敌呢?
萧冉没法猜,只感到握着的手用力地抽了出来。
林忱走了。
萧冉看着她的背影,眼前阵阵发黑,不由踉跄了一下。
青萍立刻上前扶住。
“姑娘…”她带着哭腔,又知道不是哭的时候,擦干了眼泪,“我们回家,快回家。”
萧冉倚着她,往旁边看了一眼。
写着“云吞”的那块牌匾从这边看不见,但香气飘散,她本该早就注意到的。
三年以来,青萍总念她痴,可难道念旧的其实并不是她?
有谁可以逾越性命般珍贵,萧冉从没想过,也就不敢相信旁人会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