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发下去了?”太后问。

后者点点头,说:“冯相和他那些僚属发难倒是不吃惊,不过,那些翰林出身的学生也忒没良心,当年若不是太后您一边提拔,一边又弹压世族,他们岂能像如今这般风光,不念着您的恩就算了,还反咬一口,真不如养条狗实在。”

涟娘腮边紧绷出一条弧度,样子是真生气了。

太后过了那会儿,倒是已经冷下来,不以为意:“这也不算什么,你还没看清吗?那些科举上来、四书五经读进去的,都自有一套圣人纲常在心里,心黑手狠没原则没底线的又不能久用。你看看萧正甫这半年,屡屡告假,瞧着便是这些年皇帝年岁渐长,他想着手隐退之事,给自己留后路了。”

她顺手翻着昨日文苑呈上来的折子,道:“似你我、还有徐恕那般,在这世上终归是形单影只,她当初提出要在宫中兴办女学,终究没能成功,后来我以教养公主为名在内庭立文渊阁,也是诸多阻挠。这些人,怎能容忍女人把控朝政…”

说到一半,忽在折上瞧到意外的名字。

涟娘凑上来递桃子,也有些诧异。

她还没瞥见个影,太后已经一目十行把上边的字看完了。

涟娘好奇:“两年没动静,这次是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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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浪挨在火炉子前,唧唧哼哼地问:“主子到底说什么了?急死了,快告诉我们吧!”

春江拿花生壳扔她,指正道:“不是我们,是你。”

青瓜在一边笑。

她们三个搬着板凳坐在地下,林忱在窗边的小榻上盘膝而坐,身体前倾。

炉火燃起些飞灰来,飘荡在空中。

“你自己猜。”她说。

春浪撒痴:“说嘛说嘛,主子你虽然讲过两日咱们阁里就有新人进来,但今天的衣服还是我送去浣衣局的呢,手都累酸了!”

林忱用手剥开一颗瓜子,把皮扔进炉里,冷漠道:“抱个衣服就累到你,每日五顿饭都是白吃的。”

她面上是一贯的冷淡,长了几岁,那双眸子轮廓愈美,也愈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矜傲清冷。

阁里这几个人却不怕她,青瓜欢脱地笑起来,用胳膊碰了碰挨着她的春江,诺诺私语:“我就说…主子就爱让人求她…好坏的脾气。”

私语的声音有点大,挨了林忱一个眼刀,连带着眉毛底下那颗小痣都谴责她。

“今早朝上出了事,文渊阁放饭晚,你不是还抱怨来着?”林忱看向春浪,“那班人嚷叫太后退位交权不是一日两日,但这次不同。”

春江说:“是呀,听文渊阁里的姑姑说,太后动了雷霆之怒,斥了其中一个翰林出身的学生。”

林忱笑了一下,笑里带着点讽刺。

春浪一拍手:“我知道了,主子你神机妙算,是不是想到了他会出来说话,所以把那个人狠狠骂了一顿!”

林忱剥瓜子的手一颤,自上而下地盯了她半天,转而对青瓜说:“你的名字让给春浪倒合适点。”

“此事不过是个引子、是先兆。”春江又怜又笑地摸摸妹妹的头,“世家这些年元气大伤,再无力与太后抗衡,反而是那些文官得了势,有人便有了别样心思。”

“也是寻常。”林忱探了探炭盆,“他们自小承训,想必有不少人觉得匡扶正统效忠皇帝才是正道。”

青瓜出声笑道:“既如此,承太后的提携岂不要羞死他们了,拿着银子又怀二心,这不是既当那个又想要牌坊。”

她说话太冲,引得大家都笑起来。

林忱脸上也带笑意,然而里面隐着难以言说的悲。

“纵然如此,太后还是得笼络着这些人,因为他们是大梁的背脊,除却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