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五十万,和商路的利益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可偏偏当初商路的事宜没人愿意沾手,太后都交给了文渊阁来办,如今这肥差旁人分不到,女官便更招记恨。
从前她们连朝都上不得,可凭着这事,这两年这规矩也形同虚设。
底下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后边的大臣只觉得过了许久,才听得前面又争执起来。
其中一个老京官擦了擦迷蒙的双眼,慌张看向那张空着的龙椅,听得冯不虚诤言。
他提道:“万国来朝,可以没有君父否?”
第24章 孤寡
石破天惊的一言。
冯不虚跪下, 高声道:“太后常言陛下年幼,需得大儒教书习文,那么臣想问, 习到何时?我们这些老骨头在死前,还能不能看到皇帝亲临朝廷?”
老京官自然不知冯相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事, 皇帝多年不上朝已是常态,大家明明都习惯了呀。
他又伸着脖子看了一眼。
果然, 冯不虚这一声, 后面应者如云, 跪倒了一片。这几年冯家虽和其余世家起了隔阂,但千丝万缕的人脉尚存,关键时刻不至于孤家寡人。
偏偏萧相今日又告假没来,至于女官, 在这种事上向来是不便说话的。
太后原本闭目敲着金椅, 此时才缓缓睁眼, 扫过跪下的人影。
她近几日染了风寒, 正是头痛的时候。
“按你们的意思,是我控制了皇帝, 不让他见人?” 太后一叹。
没人出声。
“是我想要独揽大权?”二叹。
“是我想要任人唯亲?还是我要把大梁搅烂,搅成一滩浑水?”三叹。
终于有一新晋言官忍不住,起身道:“既不是, 太后便该扶持陛下, 隐退于中宫。”
太后瞧着他,记起这人是前年中地的进士,自己还在萧正甫面前赞过他的文章。
竟不抵这愚蠢的君臣纲常。
“回答我的问题。”太后的眼神很清明, 然而语气从平和转到了漠然, 她俯视着, “我做了什么,让你们如此?”
小进士没法说,因为以上三条,太后的确没做过。
不但没有,她还励精图治,将梁朝的国库添得满满当当,这是武皇帝都没有的功绩。
“为了不让别有用心之人专权乱政,我斩首了自己的弟弟和堂兄,赵氏一门皆流放千里;我选拔人才,皆要反复核查,只恐有暗箱操作以致不公;我卯时起子时眠,宵衣旰食处理政务,你说,我有愧于何人?”
太后支着额头,头上的珠帘遮住目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不明白,那些世家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有备而来,可这小进士为什么也要跟着搅浑水?
仿佛自己真是个昏聩的庸人,他们倒个个是忠臣良将!
太后头越发疼,涟娘在一旁递了茶过来。
小进士不等答话,已被与他同届的两个学子喷得抬不起头来。
一片乱局之中,太后拂袖而去。
唯有冯不虚,从方才开始便直挺挺地跪在最前头,不发一言,但同样不退不起。
他家两个儿子在后头发昏,想去拉他,被一把推开。
“爹,太后都走了,咱们也撤吧。”
老头子不说话,背影却那么苍老,令人怀疑他这一跪还能不能再起得来。
他不走,方才应和的众人便不好就这么走脱了,一群人只好留在殿里头僵持。
一直跪到暮色笼罩王城,年老的大臣累得东倒西歪,旨意才姗姗来迟。
皇帝要出席了。
结果令人如此满意,倒是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