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倒霉…真倒霉…

都是从外边进来的,可读了书的就能去文渊阁做正经女官,自己就得在尚衣局里伺候人。

越想越伤心,青瓜干脆坐在地上哭。

青萍看着鼻头红红的小孩,不自觉道:“有什么伤心事不如说出来。”

青瓜低泣道:“我想要青梅酒,一坛青梅酒,这过分吗?”

湛蓝的天上投下来一块阴影。

两个人同时抬头。

“我给你,让我进去。”

那阴影笼罩在两人上方,红色的官服在日光下晕出浓黑。

青瓜停止哭泣,还以为碰到了神仙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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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青瓜就把酒坛子抱回来了。

她红扑着脸,期待地等着林忱品尝。

对面喝了一口,瞬时被酒呛到,咳个不停,迁动颈间伤口,白色的纱布渗出红来。

“你从哪拿的?”林忱捂着脖子,问。

青瓜心虚得要命,说:“自然是尚食局的。”

林忱盯了她半晌,却没再问。

青梅酒淡淡的香味飘出来,让人听见滴滴答答的雨声。

林忱开始给她讲青梅煮酒论英雄的故事。

小时候,平城冬天,徐夫人在门前生了一灶火,也是给她这样讲故事。

徐夫人爱英雄,爱宝剑,爱跌宕起伏。

可惜有起伏的都是故事,至于日子,都是一天天过下去、熬下去,才能有短短的精彩的一刻。

为了这一刻,多少人穷尽心血。

林忱又喝了一口酒,没再呛到。她端着碗,瞧碗沿上的碎缝,说:“你要读书,便不是再听故事,而要日日苦读,乏味无聊,可能坚持?”

青瓜不假思索地点头:“再累没有洗衣累,再苦没有受人欺负苦!”

林忱很浅地笑了下,说:“你还真敢争。”

比自己强多了。

她只会压抑自己的欲望,以为避世不争便能安稳一世。

可其实都是幻想。

即便她没遭遇这档子事,以后也会有背叛、侮辱、落魄与潦倒。

她从前的余地太多,于是安居一隅。

可现在不行,一切都需推倒重来,要做,便要坐到巅峰之位,才不枉费一番辛苦。

林忱捧起碗,一饮而尽。

“学成之后,你要替我办一件事,随后任你去留。”

青瓜拍着胸脯保证:“别说一件,就是百件千件都行。”

林忱听着她的话,醉在酒香中。

她望着墙头开进来的繁复花草,默默想起同一个阳光绚烂的日子。

是徐夫人去世前一年的夏天。

“小忱。”她问:“你愿不愿意到上京去?”

彼时林忱正坐在桌前,背对着她,把书翻得哗哗作响。

“不去。”她毫不犹豫地说,把徐夫人剩半截的话给堵了回去。

“…好吧。”徐夫人喝了口酒,嘟囔道:“我记着你以前还说,要去参加冠花出沐的祭典来着。”

她口气有些讪讪,林忱不由得回头道:“小时候的事了,提起来做什么。”

绚烈的光下,那人影淡淡地笑了下,便没再提。

现在想起来,那是唯一一次,她主动提起来要去上京。

林忱在昏沉中才想起一切细节。

若是当时就来了,会不会,徐夫人不会黯然销魂?

林忱一直知道她在暗中与某些人联系。

但过往那些年,徐夫人从未要求过她,连烦恼的神态都不愿让她看见。

她自己的梦自己做,不连带旁人。